折騰到床上,鄭衛也有點醒了,問楊小靜:「現在幾點了?」楊小靜說:「剛過五點。」鄭衛又問:「那你幾點醒的?」楊小靜說:「四點多。」鄭衛一算,說:「哎,你時差一下子就倒得差不多了呀。」楊小靜說:「都是在國內累得。臨走這幾周,我都沒有時間睡覺,白天黑夜地會朋友、同學,吃飯、唱歌、跳舞、聊天,折騰死了。」鄭衛笑道:「也得意壞啦,是吧?」楊小靜撇了他一眼說:「那有啥得意的?還不是為了陪你?」說完又笑起來:「綜大子弟班多少人,我這是第一個出國的,而且還是來王冠,絕對轟動!他們好多人連工作都還沒有著落呢。開始我也說悄悄走算了,可是你來美國都一年了,誰都知道我一畢業就得走,瞞都瞞不住。結果挨個挨個都得見,都得告別,不然人家就會覺得我瞧不起人。唉,我不就是找了個好老公嗎?靠我自己這輩子都沒戲!」鄭衛聽得心裡非常高興,嘴上卻說:「反了,反了,是你們家先幫我出的國,我才又把你拉出來。我出來你家花了多少錢呀!這次回去結婚,我怕花銷大,錢不夠,問劉娟借了二千美金,又是你媽掏錢幫我還上的。我搭上你們家,可真佔大便宜了!」楊小靜心裡也非常高興,知道就算自己出來陪讀靠著鄭衛生活,他也不會看不起自己,自己的老爹老媽,絕對先知先覺。
這時楊小靜想起來了,對鄭衛說:「我又帶出來六千美元。這下子可把我們家徹底掏空了。」鄭衛嚇了一跳:「哎喲,帶那麼多呀。趕快存起來,以後你讀書好用,平時用我的助學金就夠了。回頭我把咱們家的帳戶全交給你管,我太忙,沒時間折騰。你英語比我好,就當咱們家的財政大臣吧。」楊小靜看鄭衛對自己如此信任,心裡很滿意,笑著說:「我媽剛才還說,小衛這孩子人很好,肯定不會虧待你。」鄭衛也笑:「我還虧待你呢?你不欺負我就不錯了。你爸媽還說了些啥?」楊小靜哼了一聲說:「批我唄,說我從小嬌生慣養,又懶又饞,吃不得苦,受不得罪,眼高手低,志大才疏,耽於空想,不切實際,讓我做好艱苦奮鬥、白手起家的準備。」她邊說還邊數手指頭,匯總她爸說她的種種缺點,逗得鄭衛直樂。楊小靜繼續說:「當時我還頂了我爸幾句。後來我媽說她想我想得一夜沒睡,說得我也挺傷心。打完電話后我一想,我都結婚離家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似的,跟老人嘔氣。其實我爸說的對,我現在已經夠好了,比我們班同學好的多,比老七都強。可能我把美國想的太好了,跑來一看,跟電影上的不一樣,就失望了。」鄭衛笑道:「人都是慾望無止境。以前咱們說,只要能來美國就行……」楊小靜搶著說:「只要能看一眼就行。」鄭衛說:「現在你已經看了十幾個鐘頭了。」楊小靜笑了:「要從入關算起,已經一天多啦。」倆個人都笑,相擁相偎,心滿意足。
第二天鄭衛去學校上課做作業去了,天擦黑了才回家吃晚飯。進屋一看,楊小靜已經做好了米飯還炒了二個菜等著他。鄭衛高興壞啦,一個勁地叫:「謝謝!謝謝!我還琢磨著給你做什麼好哩。」楊小靜笑說:「謝什麼?我在家呆著沒事,本來就該我做飯唄。」鄭衛客氣道:「不用了,我回來做也行。」楊小靜問:「你都學會做什麼了?」鄭衛搬指頭說:「炒西紅柿雞蛋,拌黃瓜,燉排骨,紅燒雞腿,煮速食麵……」楊小靜嘲笑他說:「你連煮速食麵都算上了?水平真高呀!」鄭衛笑道:「自己做了一年,水平當然有提高了。煮速食麵也是一頓飯呀,怎麼不算?」
楊小靜在那張破舊的桌上蓋了一塊新桌布,看上去好看多了。倆人在桌子上邊吃邊聊,鄭衛一個勁地嘮叨:「幸福呀!太幸福了!回來就有飯吃,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呀!」楊小靜笑道:「還是有個老婆好吧?」鄭衛猛感嘆:「好,太好了!不僅僅是有飯吃……」邊說邊沖楊小靜壞笑。楊小靜知道鄭衛在說什麼,暈紅了臉,又伸手打了鄭衛一下。
鄭衛覺得菜的味道不錯,問楊小靜道:「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飯的?咱們結婚時你好象還不太會哩。」楊小靜說:「你結婚走後我不是還在家呆了幾個月嗎?我媽逼著我學做飯。她說我以後就是鄭家的媳婦了,不再是楊家的大小姐,啥都不會幹,非被婆婆罵不可。我說鄭衛才不會哩。我媽說你在美國無親無故的,以後只能靠著鄭衛,你在家盡吃閑飯,鄭衛不嫌棄?」鄭衛忙介面說:「不嫌棄,不嫌棄,你這樣的美女,是用來賞心悅目的,不是用來幹活的。」楊小靜心裡高興,嘴上嗔道:「你把我當花瓶了?」鄭衛笑說:「我寧肯要一個什麼都不幹的花瓶,也不想要一個醜陋的傭人。當然,要是又漂亮又會做飯就更好了。」楊小靜笑道:「你看,什麼便宜你都要佔到。」鄭衛笑說:「男的都一樣啦。」
鄭衛剛好吃完一碗飯,正準備站起來自己去盛,楊小靜心情好,又坐得離門近,伸手要過他的碗說:「我來給你盛飯吧。」站起來轉身開燈進了廚房。鄭衛在外面晃著頭叫喚:「太感動啦!實在是太感動啦!」他還沒感動完,就聽見楊小靜「啊」地一聲慘叫,接著便是碗掉到地上摔碎時的巨響。鄭衛嚇壞了,象箭一樣地衝進了廚房,只見楊小靜左手顫抖著,指著地上飛快地爬著逃走的一隻小黑蟲聲撕力竭地喊道:「這是……這是什麼呀?」鄭衛忙衝過去一腳把它踩死,說:「噢,蟑螂。」楊小靜叫道:「蟑螂?美國怎麼會有蟑螂?」鄭衛有點不屑地說:「美國啥都有!」
楊小靜的眼睛里一下了充滿了淚水,鄭衛忙走過去擁著她往外推,說:「咱們出去吧,這兒我一會來收拾。」邊說邊輕拍她纖細的後背安慰她。楊小靜扒在鄭衛的懷裡放聲大哭,旅途的勞累、新生活的壓力、理想的破滅,一下子全迸發出來了。她邊哭邊叫:「搬家,咱們搬家。我不要跟蟑螂住在一起!」鄭衛心疼自己的小愛人,可是搬家卻沒有那麼簡單,因為已經簽了合同,毀約至少要罰一個月的租金,而且好一點的單元都太貴,便說:「我去把蟑螂都殺干盡。」楊小靜尖叫一聲:「我要搬家!」鄭衛只好說:「好,好,咱們搬家。」
鄭衛哄了半天,才把楊小靜哄得不哭了。鄭衛說:「走,我帶你去買殺蟑螂的葯,順便帶你看一看附近的夜景。」楊小靜還有點抽泣,低聲問:「商店還開門嗎?」鄭衛說:「開,洋人的食品超市24小時都開。」楊小靜又問:「那你不去學校了?」鄭衛說:「你剛來,我就呆在學校不回家,那象什麼話?今天我就給自己放一晚上假。」楊小靜聽他這麼一說,心裡好受多了,很懂事地說:「你還是去學校吧,我自己看電視就行了。」又很擔心地問:「那蟑螂不會爬到客廳來吧?」鄭衛正想逃學,又見小愛人害怕,更找到理由了:「不會的。蟑螂只在廚房轉,那裡才有吃的。再說咱一會就把它們都殺光。我今天就不去學校了,沒有項目到期,也就是看書做作業,回頭我抓緊點就補回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