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多倫多的夏天來的飛快,離五月里那冬天最後的一場雪也就十天的功夫,直接就小三十度,暑伏了似的,氣勢洶洶的,而且一來就呆住了,六月起就見天兒高溫警報了。
上禮拜三我心裡惦記著網購的衣服,便頂著當午的大太陽天兒去了趟信箱。一出門,就一陣熱風,陽光晃的我眯起了眼,趕快找了樹蔭兒下走,就百十步遠的路竟讓我恍惚著到了小時候北京的夏天。
那時每年暑假都要去姥姥家住些日子,每天比須演的一出就是午覺的故事。姥姥躺下后,喊一聲兒:「睡覺了!」 然後就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的樣子。我磨磨蹭蹭的在床邊兒扭,又站在大衣櫃鏡子前頭自編自演的裝仙女,哼哼唧唧的小聲唱著,一個扭身兒,一個眼神兒的磨蹭。磨蹭的久了,姥姥便坐起來,把我拉到床邊給我屁股一巴掌,然後怒目的看著我蹴遛的爬上床躺下閉眼睡覺,乖的像之前的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我就那麼躺著一動不動的,直等到姥姥微鼾響起,我便詐屍般的坐起,悄無聲息的下床出門。屋外熱風襲來,像是烤火一般的熱在皮上,多曬會兒便覺得能感受到油皮兒被微微的烤出裂紋兒的癢痛感。
衚衕里樹蔭兒下幾個發小兒已經聚在一起了。見我出來后便叫到:「快來,賣醬油了。」 只見一個洗臉盆里裝滿了水,小踐小磊兄妹倆,還有李姥姥的孫子小軍都蹲在盆邊兒,小磊一手提著一個綁在冰棍兒棍兒上的酒盅,一手拿著一個牛奶瓶兒,正一盅兒一盅兒的從臉盆里舀著水灌進牛奶瓶里。
小軍攥著個空酒瓶兒,一臉認真的說:「您快點兒,我家裡還等著醬油炒菜呢。
小磊一邊舀著,一邊回:「您別著急,馬上就到您。」
牛奶瓶滿了,小磊沖著小踐說:「來,您的醬油,一毛五。」
小踐高興的接過牛奶瓶子,「謝謝您了,給您錢。」 然後給小磊遞過空氣錢,小磊收了錢回:「找您五分。」
小軍一把抄起冰棍兒棍兒酒盅,說:「該我了,該我了,這次我當賣醬油的。」 我把手伸到洗臉盆里,水溫涼溫涼的……
樹蔭涼兒里一陣兒小風吹過,帶著太陽的乾乾的味道,皮膚上像有薄薄的絲綢拂過一般。我打開信箱,只見幾張印刷精緻的廣告硬紙躺在信箱里,心裡有幾分失落。回屋開門時,空調的涼爽硬挺挺的挨了上來。完全沒有太陽下油皮暴裂和樹陰涼兒絲綢小風的輕撫的細緻。忽然覺得今年多倫多夏天的熱和小時候的北京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