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釣魚二三事

如果有人說托尼是好男人，那是忽悠，托尼迷上了釣魚，老婆煩他，鬧得快要離婚；如果有人說托尼是個壞男人，也不必信以為真。托尼因為釣魚出了名，一不小心，被社區民族和睦促委會暨地球之友聯席篩選為當地義務環境污染巡視員。這年頭沒錢又大得嚇死人的頭銜誰願去頂呀？只有托尼才沾這個傻氣，被我們一班食客曉以各民族和睦大義后便蒙然接狀了。後來還拿回來幾張表格來填，上面除了姓名性別住址，接下去是一串有關防止行賄受賄的問題，連有無五等親或有無僱主或有無僱主的僱員的僱員從事或涉及與環境污染有關行業都問到。在澳洲，你常常會看到這類形式大於內容的東東，尤其涉及公信機構事務時。托尼兩代單傳，家庭關係簡單，為了填表，親緣知識有了長足進步。剩下的就容易了，托尼自己就是僱主，打工的怎能說想去巡視就巡視呢？

湛藍的南太平洋住著會勾魂的美人魚，否則托尼不會一有時間就往海邊跑，家也不顧，周末不送小孩去補習，趕上節假日更是出門幾天才回來。老婆提起就氣打不一處來，不惜杠上大海，說深海水腥，釣來的魚令她反胃，跟家鄉的武昌魚沒法比，好說歹說不要托尼釣魚。

托尼可不吃這一套，照去不誤。他自己吹牛，新南威爾士州400公裏海岸線他都跑遍了。提起釣字，就是哪處懸崖，用幾磅拉力的線，朝幾點鐘的方向甩鉤，如數家珍，其他人只有當聽眾的份兒。誰稍有異議，一定被他以經驗主義為武器批個臭頭，因為你沒他去得多呀。有時我都懷疑，他有沒有在恍惚之間就把400公裏海岸當做他家私人漁場了。照我看來就是這種情結作崇讓他日後出名的。

那天他和一個朋友早上5點出發去200多公里處釣魚，下車後有走了40分鐘才到達那處懸崖，正是上午9點左右------魚兒覓食的好時機。誰知那天有人比他更早到了，一堆南X人嘰嘰喳喳，居然還釣了幾條魚上來，好好一片水面被攪亂，看來200公里算白跑了。鬱悶之間托尼撥通了釣魚牌照管理處的舉報電話，半小時后漁業巡邏組趕到，檢獲南X人無牌照釣魚並非法釣取尺寸太小的幼魚，沒收漁具兼罰款。托尼收到了類似好市民之類的表揚，被社區團體認識。

表揚雖然沒能把托尼提升到正義化身的層次，卻使華人圈子增加一個茶餘飯後的話題。一時間釣友圈裡幾乎言必及托尼，加上公認的釣技，大家都喜歡跟他一起去釣魚，終於發生了托尼勇救釣友，骨折負傷的遭遇。

出事那天晚上，托尼和倆釣友摸黑到了山腳下一片亂石海灘，準備半夜開釣。據他說那裡午夜出來覓食的魚都是魚王，骨頭是藍色的，打磨拋光后，黑暗處會發光。誘因大呀，但也難呀。釣魚王用的那魚竿又粗又長，扛著下山跌跌碰碰到海邊已經汗流浹背。接著又忙在水邊的岩洞里抓小毛蟹做魚餌用。魚王長到一尺長左右就開始向橫向長，體型就像一頭小豬，口腔後有兩塊可互相擠壓的核桃型骨頭，把吞進去的貝殼壓碎。於是，托尼喜歡讓朋友分享他的猜想：從仿生原理得到啟發首創內功的武林高手可能是漁夫！？

抓毛蟹是件危險的工作，當你彎腰低頭在水邊的石縫石洞尋找獵物時，海面不時會有細細的波紋由遠而近悄悄靠近岸邊，翻臉化成一兩公尺的大浪把岸邊的人捲走，尤其夜晚更加難以看清海面的變化。那晚托尼和其中一位釣友正站在一塊石頭上，一個暗浪把釣友卷下海，黑暗之中，托尼把手中的小撈網向驚叫聲方向拋出去，正好給掙扎中的釣友一把抓住。靠撈網手柄的繩子拖回釣友一條命，托尼卻用力過猛掉下石頭的另一邊去了，左腿封閉性骨折兩處，開放性一處。

托尼的腿在醫院裡該切開的切開，該上鋼釘的上鋼釘，七天後撐著拐杖出院。托尼還受到社工幫助，向社會福利部門申請傷殘臨時救濟。聽說那位社工對托尼的受傷過程感到疑惑，因為他無法想象一個骨折三節的人如何涉出海邊的亂石堆再爬上山頂的停車場，而沒緊急呼救直升飛機。後來托尼也承認自己思想落伍，關鍵時刻差了點現代化思維。

出院後行動不便，生意受到影響，托尼叫老婆在這段時間先把私房錢拿出來周轉一下，還銀行貸款，被拒絕。三天後托尼叫地產中介掛牌賣他的一個投資物業。老婆也牛，你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兩星期內帶著倆小孩搬出另住。看到如此果敢而無厘頭的分居趨勢，把平日一班朋友食客鬧得昏天黑地瞎幫倒忙，男人勸托尼，女人哄他老婆------朋友之間也互相刮目相看，才發現平日酒肉閑話後面還潛伏了如此默契。

物業賣掉了，托尼度過了周轉危機，腿復原的不錯，生意也逐步返回正軌，更令人振奮的是托尼又重抄魚竿了。前天又接到他的電話，約到另一朋友家享用他的魚獲。閑談中得知他們夫婦還繼續鬧著分居，老婆卻也會打電話給托尼，叫他不時過去幫忙。大家都心裡有數，跡象並不總能預示動向------小孩居中產生了緩和效應而已-----就像海面那道波紋一樣，逼到了跟前才知道是否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