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放寒假了,他去了東京。她還是照常來到圖書館,因為樓上就是他的辦公室。
她沒想到,十天的時間,會如此漫長。好幾次,她站在樓梯上,望著他的辦公室,眼裡澀澀的。
放假前一天,他來到她的座位旁,柔聲跟她說要去日本的時候,她還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現在想起來,她倒很感激他。這幾個月來,她已經習慣於每天看到他,哪怕只是遠遠地看著。而他,也心有靈犀,每天都會來到閱覽室看她,也讓她知道自己來看她。她總是在背對著門口的座位坐著,那是她的性格,他知道,她不想惹眼。可是,他想,她怎能不惹眼呢?她那精緻的盤發和髮飾,還有她色彩明麗卻搭配和諧的衣著,誰看了不會心動呢?他喜歡站在她身後,默默地看著她埋頭讀書或沉思寫作的樣子,也喜歡當她回過頭髮現自己的時候那種慌亂和嬌羞。她的嬌羞讓他很滿足,他知道她喜歡自己,只要看一眼她,他一整天都會很興奮。當意識到要放假時,他心裡有點空,他不想遠行,他不忍心告訴她自己要休假遠行。不過他知道,如果不告訴她,幾天看不到他,她會感到失落。而她的確很失落。
有一天,下午兩點多,她到圖書館後邊的花園裡散步,無意間發現了他的車:無聲無息地停在那,周圍是厚厚的雪。她的心狂跳不止!他回來了!不是說要明天才到嗎?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頭:怎麼沒盤頭!怎麼會穿著笨笨的雪鞋呢!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可她想見他,非常想。
回到座位上,她有些心不在焉:他什麼時候來看我呢?她想:是的,他一定會來看我的!她從不用主動去找他!
一小時過去了,他沒來。她出去看看車,還在。
兩小時過去了,他沒來。她出去看看車,還在。
三個小時過去了,他依然沒來。她出去看看車,車不在了!
淚水無聲地流下來,一串接著一串!她獃獃地站在雪裡。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閱覽室的,她的腦子裡只重複著一句話:「他沒來看我就回家了!他怎麼能沒來看我就回家了呢?!」淚水滴在絲巾上,結出一串串的冰。
她躲到衛生間,低聲抽噎著。過了好一會,她覺得情緒稍微穩定下來了,便洗了臉,又回到了閱覽室的座位上。看著自己寫的日記,看著那些記錄著自己對他的相思的文字,她說不出的委屈:「他沒來看我就回家了!他怎麼能沒來看我就回家了呢?!」
猛然間,她聽到了他的聲音,他來了!就在門口,和C說著話,聲音大得幾乎整幢兩層樓里的人都能聽到。
她的心又狂跳起來,感覺好象要跳出來了:「你還回來做什麼?!你不是回家了嗎?!」她沒有看他,卻在心裡埋怨著他。她有點賭氣,不想讓他從後面看她!甚至不想讓他看她!乾脆不要理他!她站起身,從閱覽室里出來。和他打個對面的時候,她裝作沒看到他的樣子,她眼角的餘光發現他的目光正在凝視著她,並把她目送出了門。天已經暗下來,無處可去,她便躲到了樓上的廚房裡。倒了杯水,坐下來,心依然狂跳不止,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會生氣嗎?生氣又如何?誰讓他、、、他實在沒做錯什麼呀!可是、、、
W同學進來,她前言不搭后語的寒暄了幾句。過了一會,聽到樓道里有說話聲,W有點神秘地說:「B來了。他來做什麼?」 她抑制著內心的躁動,假裝不經意地說:「誰知道呢!」她的心又狂跳起來。
樓道說話的聲音沒了,隨後便聽到有腳步聲朝著廚房走來。她和W相視著。
他站到了門口。
「你好!W!假期過得怎麼樣?你要不要考慮把我加到你的大考的導師小組中?」
不等回答,他又接著對W說:「你先去列個書單。有問題就要找我,我們一起商量一下、、、、」
他跟他說了有五分鐘,這期間,他好象根本沒看到她,儘管她就在他眼前。
她想出去,可他就站在門口。於是,她一言不發,一動不動,裝著沒聽他們說什麼,只低頭看著眼前的水杯。
他終於把目光挪到她身上,從上到下地打量著她:「你呢?女士,你的假期過得怎麼樣?」
她抬起頭,看著他。他一定看到她眼裡的淚水了。他的目光那麼急切,生怕她不說話。他是來看她的!看不到她,他的整個假期都那麼索然無味。他早上剛下了飛機,外面還在下著大雪,可他很想她,他知道,她也一定也很想自己。他不想折磨自己,更不想折磨她。她真的哭了,他多麼想擁她入懷。可是,他不能,他知道她理解他。他的眼神愈加熱切,她感受到了。
「我挺好的!「她的聲音有點啞。
他反倒不知繼續說什麼好了。兩人相視著,許久許久。W看看她,又看看他。場面有點尷尬。
「你的東京之旅怎麼樣?」她忽然冒出一句。
他如釋重負:「非常好!我走訪了很多老朋友、、、、」
她已經聽不清他說什麼了,拚命地點著頭附和著。
他終於停下來時,開玩笑地說:「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家給老公煮飯?」
她也放鬆了,用撒嬌地口氣說:「你忘了我是不做飯的了么?」
「真不是個好老婆!」他說,「外面雪也大了,我得回家去鏟雪了。你也趕緊回家吧!」
他轉身走了。W說:「天哪!他從來沒這麼和顏悅色地對我說過話。今天真奇怪了。也不知道下這麼大雪,他不在家呆著,還來學校做什麼?」
「他不是來看我么!?」可她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