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聽雨

記得來英國之前，媽媽就對我說，英國很潮濕的，經常下雨。的確，英倫三島是典型的海洋氣候，雨水比較多，尤其現在春雨綿綿的時節。從窗口望出去，朦朦一片、灰色一片，若有若無的雨絲如帘子掛著，水霧隔斷山水，隔斷你思念的人，窗外只剩下遼闊的空茫了。想起遙遠的北海，臨近清明梅雨也是特別的多，可否現在也是一樣洒洒絲雨？在這麼一個英倫初春的雨夜，突然懷念起中國來了。

子美的《春夜喜雨》是其難得表現喜悅心情的名作，「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如夜，潤物細無聲。」清新自然，雨意濃濃。在蒼茫的夜晚，好雨隨風而至，悄無聲息，滋潤萬物。無獨有偶，放翁的「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也頗具田園風味，怡然自得，小樓春夜雨，深巷賣花聲，絕妙的南國風情畫。

易安同樣也有一首我喜歡的聽雨名作《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韻調優美，略帶淡淡閑愁，此時此境、同景同情，捲簾人何許人也？

怡紅公子想必也寂寞無事，「枕上輕寒窗外雨，眼前春色夢中人。盈盈燭淚因誰泣，點點花愁為我嗔。」卻有無病呻吟，附庸風雅之嫌。不如他的紅豆曲來得真切動人，「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后，忘不了新愁與舊愁……」，悠揚綿長，像雨點長吁短嘆地敲打著瀟湘妃子的窗，絲絲如扣演奏一段林妹妹的心事。

現代最著名的雨詩當選望舒的《雨巷》，乃至獲得「雨巷詩人「之稱。詩人獨步漫行，靜聽雨打油紙傘的聲音，深情盼望一個「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地姑娘」，姑娘在雨天靜靜走近，「鴻雁不傳雲外書，丁香空結雨中愁」。在追求中幻滅，在幻滅中失落，在失落中渴望，一切盡在未明中，很透、很深、很詩意。

以前在中國有段時間失眠，常常一宵一宿聽著春天的樂章，詩歌、音樂還有文字總是忠實陪伴著我，使得我能躲在裡面聽外面的雨聲。如今想起北海來，往事總是接踵而至，一頁一頁飛來，恍惚間那些陳年舊事又如熟悉的夜雨潛進心扉。LD的空間里寫道，能在下雨天無聊地躺在床上聽雨是最美妙的事情了。現在聽著外面雨中的車行聲和喧鬧的夜行者，可是歡欣的時間軌跡和生命節奏？想寫一封雨天的書，告訴你，這是一個綠綠的春天，這是一夜柔柔的淚水，你可願意折起我，放在你貼心的口袋，走，走出記憶，走出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