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貼博文時,又遇到了網路不予顯示的障礙。全文連圖片帶字都處理好后,按下「發表」的鍵盤,只顯示了11行。記得七・一前後也碰到過一次。印象里,毎逢月初、月半會有這樣的苦惱。
好在不是第一次被網路的軟體折騰了,碼字時沒有底稿,自然也沒有習慣保留原稿,結果,這種沮殤與不快可想而知。
現在學乖了。敲打Enter鍵之前,先留下原稿的副本。
說到原稿,不免想起現在籍以謀五斗米的報社。對報社來說,原稿算是它的「財產」了。儘管現在原稿大都直接由作者完成後通過網路等方式傳送到編輯部,但是、保存原稿還是編輯的第一項工作。聽前輩編輯講,日本報社在17、8年前,保存原稿的方式還是以MO載體為主,其後,才改變為現在流行的HD硬碟形式。
一般,當天的報面原稿截止在開機印刷的23時前後。滾筒機一轉,我們夜班的人便將當天的版面編號、加碼,下載進原稿庫里。同時,由專人加密后正式存儲,至此,原則上無人有權再另行接觸,當然,更沒有改動的可能了。
毎月的第一周后,管理原稿資料庫的編務室會定期將毎個月30天的報紙版面原稿的合訂本輸入USB載體,既可以供編輯參考、也對外銷售、接受愛好者的預訂。當然,這些愛好者據考證多為報業同仁。正式的合訂本,大都是一年一合訂的年度本了。
報紙版面矣開印后,不再允許改動。再嚴重的誤差,最可悲的結局是次日的版面上公開聲明訂正糾誤。
所以,例如「地方報不跟隊 頭版標題習核心慘遭刪除」 -- 這種中國媒體界方可能遇到的痛心疾首的政治差錯,可以說,我是非常同情,也是極容易理解的。
當然,不是說中國以外的媒體沒有這種「麻煩」或「苦惱」。我聽說《日本農業新聞》也常遇到抗議的電話、或者踩上門來要求報社追回報紙,訂正內容以正視聽。
這種現象,不是《農業新聞》的讀者沒有文化修養,而是「小農意識」被長期寵慣了的日本農民中的一部分人,他、她們的利益絕對崇高而不可侵犯。報道、記事中,誤差一點,冒犯一點都會惹出幾十點的煩惱。
回想起自己當年在學校畢業前,曾在上海西區新華路上的一家專業周報實習過2個月。那時候上海的報紙同全國的所有報紙一樣都是「捉鉛字」、打紙型、澆鉛板、然後上印刷廠風塵僕僕后與讀者、作者見面。實習期間,天天埋頭「校對」原稿,唯一不知道的是,那時候報社的原稿是如何經過層層審批、審讀、甚至於審核后千蒼百孔地被送進了鉛字間。當然,也不知道,既使被辛辛苦苦地排成鉛字后,還要經過多少次脫胎換骨的不容易。
後來,我如願進了當時被抬舉為「上層建築」的媒體單位。若干年後在實習編輯業務時,方才第一次接觸也被冠名為「上層建築」領域單位的「固定資財」的圖書原稿。其時,一度我到了機關里最無人問津的紙型庫實習。
記得當時的書籍、期刊原稿都存放在陰暗的一大間紙型庫里。管紙型的老職工天天在唯一的一扇朝南窗戸下焐太陽。紙型,只有在需要重版再印刷時才有分管總編輯簽字的調度單來,再會搬出來重見天日。
紙型倉庫的後面有一部樓梯。上面常年上鎖的那間大間里就是原稿庫。終於,在與那老職工關係搞熟了之後,我得以一窺這個國家事業機關的「固定資財」--圖書原稿的難得的機會。
記得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捆高60公分、15公斤左右的原稿,用的是一般不太常見的8開500字的大原稿紙。毎枚大稿紙上又左右分別貼著兩張16開300字的常用原稿紙。紅筆線、藍色線左右交差,不同的筆跡紛紛呈現。嗨!那就是知名作家劉知俠的一部當代長篇小說《鐵道游擊隊》的原稿。可是,當我仔細翻閱后,我才第一次明了,這部轟動當時文壇的有革命意義的時代巨篇,其背景設定、故事概要,到章節、回合的什麼 2.1 --血洗洋行; 2.2 --飛車奪槍; 2.3 --夜襲臨城;...等,都是出於不是原作者的手。甚至於書的靈魂的書名。
這本描述了活躍在魯南地區臨棗鐵路線上的抗日英雄故事,乃至多次被改編成同名電影、電視連續劇的著名小說的原稿告訴了我,它的作者是挂名原作者的、因為時代之必需而凝聚了無數才氣、心血的無名的編輯。
1933年在上海參加左翼作家聯盟,抗戰爆發后投筆從戎的軍旅作家吳強1957年出版的代表作長篇小說《紅日》,中國的出版史上說,它對中國當代軍事文學創作產生了重大的影響。「紅日」還曾經長期成為了中國小學6年級第3單元的一個教材之一部分。《紅日》的原稿,同樣讓有機會看見的人不勝唏噓。
還有曲波,百度上介紹: 曲波,(1923年2月~2002年6月27日)山東黃縣(今龍口市風儀區棗林庄)人,作家,中國作家協會常務理事。曲波只念過五年半私塾,13歲失學在家務農和樵採,1938年參加中國共產黨的八路軍,15歲時入八路軍膠東公學(今魯東大學),畢業后在膠東軍區任報社記者。1945年,擔任牡丹江軍區二團副政委,1946年冬,親自帶領一支小分隊,深入林海雪原,與國民黨在牡丹江一帶...他的傳世名著《林海雪原》的原稿有人看見過嗎?
在調至上海的一家報社后,我從巴金的同胞弟弟、資深文學編輯的李濟生先生那裡得到了很多有關巴老文學創作活動的議軼事。巴老後期創作的文學作品絕大多數都是沒有原稿留下來的。特別是出版巴老作品的出版社,也無幸擁有巴老的手跡。
巴老後期的作品全部由巴老的女兒李小林交給向巴老約稿的出版社。有不少使用的是「上海文學」的專用稿紙,字跡時而秀麗、時而惶如小學生般地滿溢稚氣。毎次,巴老的女兒李小林都會慣例性地關照負責編輯巴老文章的責任編輯說,馬上找人抄好文稿,原稿在兩天後退還給我,出版時注意,一個字也不要擅自改動,包括標點符號的毎一個...
涉及紙媒出版物原稿的故事可以說是很多很多的。我知道的、和我可以說出來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如今,數碼媒體、或者是網路媒體成了社交媒體和大眾媒體的主流。在這些日新月異的領域裡,媒體編輯處置發表作品后的原稿,就是更加難以為人所知曉的、帶有更多無限任意性的、甚至於可以毫不誇大其辭地說是為所欲為的了。在全新的媒體載體上,作者、或者通俗地說,塗鴉者的原稿惟有自我保存了。因為,網路媒體的版頁在滾動変幻,有定時更新,也會因為審核隨時轍載、換版,甚至於「曬版」,不及其餘了。比如我們都非常熟悉的倍可親的版面了,如果你不截圖留下,你在版面上的「原稿」便會瞬間不復存在。
再比如在國內的網路媒體上,經常會有「本網正在調整」的通知出現。這些「調整」,你聽得懂滴,有候會不幸地永遠地調整下去的,在那裡,原稿的意義就是沒有任何象徵的意義了,因為,原稿既無所謂是媒體的財產,當然也輪不到算是你作者的財產了。僅此雜議,是以自重。
標籤 媒體,作者,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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