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無錫、蘇州一日游」的大巴,載著堂兄堂姐們駛過滬上西區的靜安寺,拐頭向北開入西北區域的普陀區。
我的堂兄堂姐們都是上海南市、揚浦、閘北區的人,與太太和我一樣,極少有機會到曹家渡以西、朝北的地方來走動,所以難免感奮難抑。
太太早在上海工作時,就是機關里有名的「調節情緒的角色」,素有Mood-Maker 的小名。儘管她看不起咱的窮親戚,可咱的堂兄堂姐們看見比較他、她們小十來、廿多歲的皮膚雪白、又豐腴的小阿妹,一車子人熱鬧得象噴了蓋頭的井,七張嘴八隻口的如同炸了窩。
大巴在向上海西北方面跑,一車輛人的情緒也隨著大巴在向越跑越歡的「路」上狂奔,毎一景、毎一情都引起議論、評點紛紛。
而我,則緊握相機,透過髒兮兮、邋遢不潔的車窗貪饞地記錄著窗外的一片一葉的蒙太奇。
上海的西北區雖然尚不及我們曽經常住的西區那麼雅緻,然而,出乎想像的「洋氣」、豪放氣使人感動、感懷。
只是越跑越歡的大巴讓人如座過山車,七上八下的。
「爺叔,你可不可以跑慢些啊?」太太很會査顔觀色,在為我向大巴司機打招呼了。
「小阿妹,給點面子好不好,咱長得蒼涼些,可實際與你的哥、姐們差不多,俺也是農場上來的,只不過也是你阿哥的年齢,'爺叔'的尊稱就謝謝儂免了吧」,大巴司機很懂經。
「那好哪,少許慢點跑,最理想的是不要超過救火車的速度」,
「可以,一句閑話,到人擁擠,車輛混亂的地方特別慢一拍,讓你的阿哥好多拍幾張照片,」
「這倒是不必要的啦,你以為我的老公是' 紐約時報 '的記者啊! 」
「要真是' 紐約時報 '的記者倒好啦!現在這個好年頭,阿拉(我們)最怕的是碰到搗漿糊的央視的大記者,他們碰不碰觸你一句'你幸福嗎'?有眼睛伐?幸福的臉蛋還看不出?幸福的臉色有介(那麼)難看,有介老氣?」
「司機阿哥的閑話聽起來哪能介直別別啊,難道是' 紐約時報 '的人果真那麼可信?」
「這批人再不可信,阿拉這個好社會是沒有可信的人啦,指望講真話、講實話的現在也只有這批外國鬼子啦,我們的記者都會報道些啥,碰到些啥,看看新聞聯播就曉得啦!人家講,現在中國的好人才(都)關進去了,沒有勞改了,都成精神病人啦,吸毒分子啦,換湯不換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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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兄們在沉思,堂姐們也無法釋念。
大巴還是在向上海西北方面跑,依然越跑越歡。
武寧路橋,優雅中帯著西歐的情調,得意揚揚; 酒店酒樓、公寓公房林林總總,神神氣氣。
上海在巨変,上海在起飛,而且越跑越歡,高視闊步、神氣自若。
「阿哥,想得遠一點吧,哪怕遠一點點也好」,我開口了,「人朝前面看,才有希望,人向高興處望,方向盤才越握越帯勁,' 紐約時報 ' 雖然講過一點真話,畢竟與阿拉非親不故的,出了兩口氣后還不是不能解決阿拉什麼根本的問題,阿哥的問題只有阿哥的方向盤才好解決,阿拉一車子人的問題,已經早就是存在的老問題,讓時間來講話吧,讓政府來講話吧,讓政府的領導來講話吧,等他、她們拿足了、拿夠了,終歸有一天要想到阿拉一車子人的吧?阿拉畢竟任勞任怨跟了政府一輩子了,人呀,日久見人心,最好弄的、最好對付的莫過於中國的普通老百姓啦・・・・・・ 」
天氣真好,人氣真旺,大巴還是在向上海的西北方面跑,依然越跑越歡,越跑越歡。
武寧路橋,優雅中帯著西歐的情調,得意揚揚; 酒店酒樓、公寓公房林林總總,神神氣氣。上海在巨変,上海在起飛,而且越跑越歡,高視闊步、神氣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