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雜記（237）

因為生活在大瀑布，所以特別喜愛歌詠瀑布的詩詞。

古今歌詠瀑布的詩詞，當以李白的《望廬山瀑布》最為世人稱道：

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這首詩誇張而又自然，新奇而又真切，雄奇瑰麗，顯示出李白那種「萬里一瀉，末勢猶壯」的藝術風格。

中唐詩人徐凝也寫了一首《廬山瀑布》。詩云：

虛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暫息。

千古長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

這首詩讀來也很有氣勢，在歌詠瀑布的詩詞中，也算上乘之作了，但比起李白那種入乎其內，出乎其外，有形有神，奔放空靈，相去甚遠。

蘇軾為此作《戲徐凝瀑布詩》，詩曰：

帝遣銀河一派垂，古來唯有謫仙詞。

飛流濺沫知多少，不與徐凝洗惡詩。

雖然徐凝的詩寫得也頗為雄奇瑰麗，最後一句「一條界破青山色」，自然真切又氣勢不凡，但在蘇軾眼裡，仍是惡詩一首。

唐宣宗曾經遁跡山林為僧。有一次與香嚴閑禪師同行，二人聯句，合成了下面這首氣勢磅礴、富於激情的千古名詩。

千岩萬壑不辭勞， 遠看方知出處高。

溪澗豈能留得住， 終歸大海作波濤。

這是一首托物言志的詩，描繪了瀑布氣象高遠，衝決一切，溪澗難留， 終歸大海的特徵。據載「唐宣宗微時，以武宗忌之，遁跡為僧。一日遊方，遇黃檗禪師（按：據《佛祖統紀》應為香嚴閑禪師。因宣宗上廬山時黃檗在海昌，不可能聯句）同行，因觀瀑布。黃檗曰：『我詠此得一聯，而下韻不接。』宣宗曰：『當為續成之。』其後宣宗竟踐位，志先見於此詩矣。」可見，禪師作前兩句，有暗射宣宗當時處境用意；宣宗續后兩句，則寄寓不甘落寞、思有作為的情懷。

歷史上評價說，宣宗在位期間曾經燒過三把火，一把火使「權豪斂跡」，二把火使「奸臣畏法」，三把火使「閽寺詟氣」，並稱譽他為「明君」、「英主」。綜觀宣宗50年的人生，他曾經為祖宗基業做過不懈的努力，這無疑延緩了唐帝國走向衰敗的大勢，但是他又無法徹底扭轉這一趨勢。當大廈之將傾，誰又有雄才大略能施展回天之力呢？！ 宣宗性明察沉斷，用法無私，從諫如流，重惜官賞，恭謹節儉，惠愛民物，故大中之政，訖於唐亡，人思詠之，謂之小太宗，是晚唐最有作為的一位皇帝。

宋朝宰相，大文豪王安石游浙江溪口，馬不停蹄趕到千丈岩，但見急流騰飛，氣勢磅礴，如玉龍凌空翻滾，直下千丈，撞擊懸崖中突出的巨石，頓時水花四濺，如千萬顆珠玉落盤，又像雪花那樣飄舞。崖中巨石將瀑布分成上下兩段；上段像玉龍飛舞，騰雲駕霧；下段如珠簾垂地，又像銀絲倒掛；經過陽光折射，形成五彩繽紛的彩虹，氣象萬千，分外壯觀，寫下了下面這首著名的七言絕句：

拔地萬里青嶂立, 懸空千丈素流分。

共看玉女機絲掛, 映日還成五色文。

大文學家曾鞏站在千丈岩西邊山坡上觀瀑，出手想寫絕句，想了老半天，想不出超過王安石的詩句，便順山道下坡，走到澗底下看瀑布，靈感頓來，擦把汗水，寫出下面這首絕妙詩文

玉虯垂處雪花翻，四季雷聲六月寒

憑欄未窮千里勢，請從岩下舉頭看

最後兩句與「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有異曲同工之妙，同詠瀑布，換個觀察角度，意境氣象完全不同，不愧大家手筆。

宋朝還有一位宰相、大詩人叫鄭清之，他曾先後多次到過千丈岩。第一次，是少年氣盛之時，他是帶著表妹私奔的。聽說雪竇山是皇帝夢見過的名山，便到雪竇寺拜菩薩，求菩薩成就他倆終身大事。走進雪竇寺，他與其表妹燒香點燭后，抽了一簽，簽書「上上大吉」。他心情十分開朗，便攙扶表妹，走到千丈岩。美好的風景令他詩興大發，他欣然命筆，寫下《千丈岩》絕句：

圓嶠移來東海東，梵王宮在最高峰；

試將法雨周沙界，千丈岩頭掛玉虹。

有美人相伴，心情開朗，得意之形，溢於詞句，好多文人讀後，自嘆不如。

我最喜歡張九齡這一首《湖口望廬山瀑布水》，因為這首詩彷彿是為尼亞加拉大瀑布量身定做：

萬丈紅泉落，迢迢半紫氛。

奔流下雜樹，灑落出重雲。

日照虹霓似，天清風雨聞。

靈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氳。

這詩描寫的是廬山瀑布水的遠景，從不同角度，以不同手法，取大略細，寫貌求神，重彩濃墨，渲染烘托，以山相襯，與天相映，寫出了一幅雄奇絢麗的廬山瀑布遠景圖；而寓比寄興，景中有人，象外有音，節奏舒展，情調悠揚，賞風景而自憐，寫山水以抒懷。乍一讀，它好像只是在描寫、讚美瀑布景象，有一種欣賞風景、吟詠山水的名士氣度。稍加吟味，則可感覺其中蘊激情，懷壯志，顯出詩人胸襟開闊，風度豪放，豪情滿懷，其藝術效果是奇妙有味。「詩言志」，山水即人，這首山水詩是一個最好的例證。

（本文根據網上資料編輯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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