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河中學共有九個年級,一二三四五年級小學,六七年級初中,八九年級高中。小學部是個很大的院子,中間一條石子磚頭鋪成的小路,將院子分成東西兩部分:院子東邊從南到北共五排房子,每排房子十間,五間一個教室,每個年級兩個班;院子西邊兩排房子,一排是校長和教導主任的家屬宿舍,一排是老師的辦公室,房子南面是一個籃球場,籃球場再往南是幾間豬舍,養了幾頭大肥豬。
小學部四周有院牆圍起來,南大門雕樑畫棟,很有氣勢,像古代宮殿廟宇的大門;北門是後來新開的一個小門,出小門往北是初中和高中部的校園。這個小學大院是沽河村解放前建造的,據說國共內戰時期,國共兩黨都曾經把這裡作為臨時指揮部,還在這個院里有過一次激烈戰鬥,白沙村唯一的一位革命烈士,村婦女主任桂香的大伯子,曾經指揮過這次戰鬥。
文革時期,沽河村在小學部的北面建了初中和高中,只有兩排房子,沒有院牆。初中六七年級各兩個班,高中八九年級只有一個班,還有幾間老師辦公室,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沽河中學是沽河村條件最好設施最全的集體大院了。
我讀中學的時候,學制已經改成十二年制,沽河中學的高中部早已取消,上大學后,沽河中學連初中部都沒了,改名沽河小學。出國這麼多年我一直有個疑惑,為什麼六七十年代的中國農村那麼貧窮,卻可以有免費的教育,幾乎所有孩子都可以免費讀完高中,而改革開放二十多年後,國家富了很多,卻有很多孩子上不起學,從幼兒園到大學,孩子的教育幾乎成了整個民族最大的痛苦和悲哀。難道毛澤東時代的中國,黨和偉大的領袖更愛百姓更愛孩子?
最近幾年,看到北朝鮮這個國家,與毛澤東時代的中國何其相似,對這個問題突然有了答案。
北朝鮮老百姓現在雖說吃不飽穿不暖,但全國也普及義務教育,孩子都可以上學讀書,金二世駕崩,朝鮮百姓嚎啕大哭痛不欲生;金三胖號稱要用火炮將美國和南韓埋葬在火海之中,朝鮮的年輕人居然都相信他的瘋話,個個挺身而出,要求當兵上前線保衛國家,保衛金三胖。當我在電視上網路里看到這一切,我突然明白了偉大的領袖偉大的黨,當年為什麼如此重視我們的教育?原來當年普及義務教育,並不是要培養我們做國家的主人,也不是培養我們能夠獨立思考,更不是黨和領袖愛我們,剛好相反,那時的義務教育,以培養無產階級革命事業接班人的名義,每天向我們灌輸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為的是徹底毀掉我們獨立思考的能力。這種義務教育的目的只有一個:讓我們長大后,成為徹頭徹尾的順民奴才,永遠聽黨的話,聽領袖的話,隨時為黨和領袖挺身而出,犧牲生命也無怨無悔,套句俗話,就是讓黨和領袖賣了,還幸福地幫著黨和領袖數錢呢!
我如果沒有上大學,沒有接觸外面的世界,我想我和現在朝鮮的這些年輕人應該沒什麼區別。從小學到高中,如果說我對那個時代的中國,還保留一些美好印象的話,沽河中學絕對是最好的一個。我那個時候真的相信,美帝國主義的勞動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家雖然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卻時時刻刻沐浴著共產黨毛主席的陽光雨露,享受著世界上最幸福的生活。
作為沽河中學的一名老教師,大姐對我這些想法頗不以為然,甚至覺得我這些想法玷污了她當年的神聖職業,多次和我爭辯,大哥也時不時在旁邊插一句湊熱鬧,這是后話,暫且不寫。
沽河中學秋季開學,大姐分在初中部,教初一初二的數學,每天走同樣的路,過同一座橋,只是由學生變成了老師,由台下走到台上,由教室走進辦公室,學生還是那些學生,老師還是那些老師,沒有絲毫的陌生。最大的變化,是每天去學校的路上,以前和瑞芳作伴,領著大哥和瑞芳的妹妹瑞清去學校,現在瑞芳畢業了,每天和大姐作伴去沽河中學的人,變成了瑞芳的大哥瑞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