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浮萍(25) (第一部完）

      這天上午，周明看到娜塔莎的車子停在門前，估計傑西卡也在家，就敲傑西卡的窗戶，等了一會沒有人答應，也許傑西卡還在睡覺，只好等到明天了。第二天卻沒見到娜塔莎的車子，第三天依然不見娜塔莎的車子，周明有些奇怪，他們通常上午都在家的，於是給老王打電話，問這兩個女孩去那了，老王說她們前天下午搬走了，去那裡也沒說，周明一陣難過，心裡覺得空蕩蕩的，好像突然失去了精神上的安慰和寄託。

      又過了幾天，周明準備上班的時候，發現弗蘭克的車子停在門前，強尼和弗蘭克正從樓上往車裡搬東西。弗蘭克看到周明站在自己車前，對他說：「我剛要找你道別呢！」

      「傑西卡也搬走了，你知道嗎？」

      「強尼昨天告訴我了。」弗蘭克說道。

      「強尼，你怎麼知道的？」周明問強尼。

      「我是從老王那裡知道的，老王昨天打電話告訴我，傑西卡租期還沒到，最後一個月房租也不要了，跟老王說要搬走，老王說你問過他傑西卡去哪了，想知道是不是你和傑西卡有什麼事情。你看現在，弗蘭克也要搬走，大家說散就散了。」

      「你要去哪？」周明又問弗蘭克。

      「我車子開回多倫多，下星期要去美國參加一場比賽，以後去哪，等比賽完了再說吧。」弗蘭克把東西裝好，跟周明和強尼說多保重，車子發動起來，車子的音箱響起了弗蘭克最喜歡唱的那首歌：

      「一個溫暖的夏日夜晚
      坐在一輛
      不知開往何方的火車上
      我遇到一個職業賭徒
      因為太累都不能入睡
      我們兩個輪流盯著黑暗的窗外
      直到無聊讓我們厭煩
      他開始講話

      年輕人
      我靠閱讀別人的臉色而謀生
      通過他們眼睛的閃爍變化
      我知道他們手裡握著什麼牌
      如果你不介意
      我能看出
      你現在的生活中沒有好牌
      讓我品嘗一口你的威士忌酒
      我會給你一些忠告」

      酒瓶遞給他
      他喝掉酒瓶里最後一口酒
      然後向我討了一隻煙
      並要我為他點上
      黑夜變得如死亡般沉寂
      他的臉上失去了所有表情

      他說
     「如果你一定要玩德州撲克
      年輕人
      你一定要學會控制自己
      你一定要知道
      什麼時候該堅持
      什麼時候該放棄
      什麼時候該走開
      什麼時候該逃離
      當你玩牌的時候
      千萬不要數錢
      勝負覺出之後
      你有足夠的時間
      計算自己的輸贏

      職業賭徒的生存訣竅
      是知道什麼牌該保留
      什麼牌該扔掉
      因為每一手牌
      總有一個贏家
      總有一個輸家
      而你所能期望的最好結果
      是在睡眠中安靜的死去」

      說完最後一句話
      他的臉轉向窗外
      熄滅手中的煙蒂
      他慢慢地睡去
      黑暗中的某個地方
      在另一場殘酷的賭局之中
      他沒有倖存下來

      在他最後的講話里
      我發現了一張
      生活中值得保留的好牌
      你一定要知道
      什麼時候該堅持
      什麼時候該放棄
      什麼時候該走開
      什麼時候該逃離
      當你玩牌的時候
      千萬不要數錢
      勝負覺出之後
      你有足夠的時間
      計算自己的輸贏

      看著弗蘭克遠去的車影，周明突然覺得，每個人除了傳統意義的家之外，還有另一個家。這個家就如一個個鐵桶，分佈在社會的每個角落，但是眼睛看不見，雙手摸不著。每個人的階層不同，職業，興趣，愛好不同，文化不同，種族不同，分佈在不同鐵桶里。有的鐵桶只有一個人，有的鐵桶有幾個人，有的鐵桶或許有上百上千上萬甚至更多的人。鐵桶里的人可以走出來，在街道上，在田野里，遇到其它鐵桶的人，也許擦肩而過，也許共進一頓晚餐，甚至因為各自的需要，住到一個屋檐下，但是你不屬於對方的鐵桶，你便很難知道對方鐵桶里發生的事，很難理解對方鐵桶的生活方式。而自己和弗蘭克，傑西卡，還有強尼，辛迪，雖說在一個屋檐下，相識相聚了幾個月，但大家卻分屬不同的鐵桶，時間一到，每個人還要回到自己的鐵桶里，而每隻鐵桶，會沿著自己的軌道，滑到下一個生活的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