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西卡在椅子上坐好,周明站在她的面前,隔著有兩步遠。兩個人先練習嘗試了幾次,找到相互配合的感覺,然後兩個人一拉一吹,隨著悠揚的琴聲笛音,周明的腳步,也隨著音樂跳起來,傑西卡左手的五個手指,在琴弦上捻動跳躍著,如同春天小溪流中回遊產籽的鮭魚,在激流中向上游蹦跳,此起彼伏,一波接著一波。兩個人都沉醉在樂聲中,彷彿心有靈犀,居然配合的天衣無縫,沒有任何中斷走調的地方。
一曲結束,意猶未盡,傑西卡說:「你還能吹什麼曲子,單獨吹一曲我聽好不好?」
周明想了想,說道:「《彎彎的月亮》怎麼樣?」
「好啊,這首歌很適合用笛子吹奏,我還能跟著你唱。」
周明深深吸了口氣, 笛音便在那皎潔的夜空里飄散開來,如風吹楊柳,水盪蓮葉,婉麗輕柔,傑西卡也隨著笛聲輕輕唱起來。
遙遠的夜空
有一個彎彎的月亮
彎彎的月亮下面
是那彎彎的小橋
………………………
我的心充滿惆悵
不為那彎彎的月亮
只為那今天的村莊
還唱著過去的歌謠
…………………
悠悠的笛音,悠悠的歌聲,攜著兩個人幽幽的思緒,彷彿把兩個人都帶回了遙遠的童年,各自在樂聲中,尋找著逝去已久的夢,等到兩個人都停下來,屋角傳來一陣啪啪啪的掌聲,拍得很響,循著掌聲望去,見是弗蘭克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說,「太妙了,太妙了,可惜啊,可惜!」
周明連忙招呼弗蘭克過來坐下,遞給他一瓶啤酒,然後問他:「你說太妙了,又說可惜可惜,是什麼意思」
「我說太妙了,是說你們吹拉唱得水平太高了,比賭場來過的幾個內地歌星的演唱好多了。我說可惜,是說象你們這些藝術家,來加拿大是一大浪費,實在可惜。」弗蘭克看著傑西卡,繼續說,「你猜我聽你拉二胡,突然有個什麼想法?」
「什麼想法? 你是不是聽了很久了?」傑西卡雖然看到弗蘭克的樓上亮著燈,但一直沒有任何動靜,以為他玩撲克去了。
「周明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起來,準備上班了,聽到你的二胡聲那麼凄切,我突然想起蔡文姬的故事。什麼時候國內能出個象曹操一樣的人物,把你們這些流落他國的才女們都接回去就好了!」
「我也有這種想法,」周明接著弗蘭克的話題,說道:「到時候把你也一起接回去!」
弗蘭克笑著搖搖頭,說道:「我跟你們不一樣,我走了,有十個人可以填補我的位子,可你們都走了,國家真的要窮得只剩下錢了。」
「算了吧,我沒你們說得那麼悲慘,到國外,也是我自己的選擇。」傑西卡發現周明和弗蘭克輪廓很象,兩個人個頭一般高,身材也差不多,月光下若隔得稍遠一些,估計都分辨不出誰是誰。
「是自己的選擇沒錯,可要是自己的國家沒有那麼多弊端,政府不那麼腐敗,沒有那麼多的不公平,沒有那麼多的潛規則,誰會放棄自己一生的專業愛好,跑到異國他鄉?特別是搞文化藝術的,離開了自己國家,就失去了營養,失去了生命力,還怎麼發展。你看日本,台灣,新加坡,有幾個搞文化藝術的在國外定居生活?」對此周明深有體會,在加拿大,有多少本地人喜歡中國的山水畫呢?
傑西卡何嘗不知道這一切,自己現在的一切,該怪誰? 怪來怪去又有什麼用,突然覺得,自己的命運,好像真的不比蔡文姬好多少,蔡文姬在胡天雪地十幾載,起碼還有兩個孩子,後來回歸漢土,又得到一段美滿的婚姻,自己呢?歸宿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