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退群與美利堅退群

俄羅斯退群與美利堅退群    馬力

如今炒的沸沸揚揚的是所謂的百年未遇之大變局。為了讓今天的快朝飢們理解這個大變局，需要以最少的文字來說明人類歷史演化的基本規律。本文從多態平衡和負熵流的概念出發，試論在特定的生產條件下人類社會的兩級狀態及其條件和命運，並以上世紀俄羅斯的退群和今天的美國退群為兩級個例來揭示人類的未來。

一，系統的進化與熵

自然進化的一般趨勢是從簡單到複雜。所謂的簡單和複雜可以用熱力學或系統論的熵來描述和量度。系統越複雜，系統的有序性越高，系統熵越低。於是熵又被看作是系統有序性的量度。從散亂的單分子或少量分子的無機化合物到許多分子構成的具有固定形態和結構，並可在相同壞境中重複產生的有機物；從有機物到具有自我保護和新成代謝功能的蛋白質和核酸等生命物質，再到由這些最簡生命物質組成的可複製或繁殖的簡單生命，並進一步沿著生物進化路線發展成複雜生物和高級生物，直到出現有智慧的高等生物。如果用熵的概念來描述，進化過程就是一個系統熵在固定能耗時不斷減小的過程。這就是人類在地球上觀察到的地球生物連續演化的歷史。

熵控原理不只適用於熱力學系統，也適用於宇宙中的其他系統，甚至包括人類的社會體系。例如人類製造的半導體晶元就是為了減少能耗提高組織性和工作效率。由智能生物構造的人類社會當然也不例外，同樣是沿著從簡單到複雜，低級到高級的方向發展的，以便擴大社會活動的範圍和管理效率。不同的是影響社會發展的不只有自然環境，還有人類自己創造的生產力和生產關係。這就是說人的主觀意志對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發展具有一定的反作用，從而影響人的社會存在。在這種反作用下，相同的生產方式會產生不同的制度形態，出現多態並存的階段性現象。不同的狀態具有不同的有序性，社會效率和熵平衡機制。這種多態平衡是經典馬克思主義和以往的辯證唯物主義理論沒有注意到的。

二，負熵流的功能

根據熱力學第二定律，在孤立系統中熱力學熵是增大的。可見生物要減少系統熵發生進化就不能是孤立的或封閉的，或者說系統進化是有條件的。所以宇宙中的行星很多，但生命現象並不常見。這個條件，籠統地說就是要有負熵流，在系統能量守恆的條件下，能使系統中的低效能量，如熱能，傳化為高效能量如機械能，化學能和生物能等。實驗可以證明對地球的均勻加熱不會使地球產生大規模的有規則運動，而只有小尺度的熱對流和微觀尺度的熱擴散。但如果總量相等的熱量從赤道到兩級不等量地進入地球大氣，就會產生由大範圍的南北溫差引起的熱空氣上升和冷空氣下沉。冷熱空氣相互填補又造成大氣的跨緯度運動。在地球自轉的作用下，大尺度的南北運動受絕對坐標系中慣性的影響會在旋轉的地球上發生視覺偏向，變成地球上穩定的東西向運動。地球大氣的經向運動隨即阻礙了冷熱大氣的南北交融，從而維持南北方向的氣溫梯度以及特定的大氣環流氣候模式。這樣的地球大氣運動不息，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活的生命體系。

由於熵是有序性的量度，均勻的熱系統熵最高卻不能做功，可稱為熱寂系統。不均勻的加熱因此減小了系統的熵，雖然輸入的熱能一樣。這樣的非均勻加熱就是一種負熵流，能使熱能轉變成機械能。熱機就是運用這個原理，以保持熱機的工作溫差來產生機械能。溫差越大，熱機的效率越高。熱力學熵最初就是為計算熱機效率而引入的。所有固定的，可重複產生的複雜系統都是非均勻系統。非均勻程度越高熵越低。物質在非均勻系統中可以產生廣義的梯度力，沿著物質和能量的梯度方向（或正交於等值線的法向）由高位指向低位。這種梯度力可以推動物質的運動和能量的轉化。系統的有序運動和變化最終產生出生命物質。人類社會財富和權力的分佈也是非均勻的，因此也會產生一種梯度力沿著資源，財富，權力和能量的梯度方向，推動社會資源和能量轉化為生產力製造財富促使社會的運動和發展。系統的運動和變化又使系統趨於均勻，減小梯度力。負熵流可以保持系統的非均勻性，維持梯度力的存在。科學經濟學已經可以闡明在資本經濟中資本負熵流是如何維持社會梯度的。

三，系統的多態平衡

社會的負熵流可以是財富和權力的不平等和維持這些社會梯度的社會組織及其教規。在組織方面可以有皇家，郡縣，政府，企業和軍隊等；在教規方面則有宗教，道德，命令，法律和規章等。在邦國聯盟中則有各方遵循的規則之類。組織與教規的結合形成國家機器維持社會梯度。負熵流的多樣性為人們提供了主觀上的選擇性，比如加強權力的梯度可以減小或代替財富不平等的作用。恆溫動物的體溫分佈雖然也是均勻的，但仍然可以有能量轉化和生命運動，因為體內的血液循環帶來的負熵流不再是簡單的冷熱溫差，而含有維持新陳代謝的各種物質。在相同的生產力發展水平上，人為地選擇不同主體的負熵流便形成不同的社會形態或社會制度。這種社會形態的不同構造出該生產力下的多態社會。

人類工業社會的基本態是以財富分佈的等級化為特徵的。財富的差級分佈又是以資本的不平等分配為負熵流來維持的。資本負熵流維持著資本的位勢梯度，有助於將資源和勞力傳化為財富，從而構成有生命力的資本主義社會。這一創造財富的功能是人類社會中物質和能量轉化的基本功能，可以用經濟學原理來定量描述。所以說維持資本主義制度的負熵流主要是資本流。資本社會的一切都是商品。資本購買原料，能源，技術和勞力，再通過勞動將這些資源變成產品。產品出售後便可收回資本，完成一次資本循環。由於按資分配使資本佔有全部利潤，資本循環可以保持甚至增大原有的財富梯度，維持或擴大再生產。

在資本主義的基本態下，資本還制定企業規則，沒有工人民主與言論自由的地位。為保障資本負熵流源源不斷，資本的絕對權力還延伸到公共領域，包括領導人的選舉程序，政府的立法，司法和執法機構等。在資本壟斷下的三權分立或五權分立不過是資本集團間利益和權力的分配，對窮人來說形同虛設。窮人與這些權力都不沾邊，只有投票將所有政治權力無條件上繳給沒有約束的陌生人，然後再花錢打官司的權利。這種資本的等級社會有其自然屬性，建立在自然人的貪婪本性上。資本等級的不公正在資本主義早期引起了廣泛的批評，並由此產生出各種社會主義和空想共產主義思潮，主張用維持經濟平等的政治秩序來取代資本梯度作為工業社會發展的新動力。

資本負熵流的副作用不只是社會平等問題。資本經濟周期性的經濟危機和社會的兩極分化給經濟的發展帶來嚴重的障礙。一些經濟學家開始研究非資本控制的工業經濟模式。馬克思主義經濟學是其中最傑出的代表。但馬克思本人主要是批判資本經濟的弊病，但沒有具體構想未來的社會主義經濟是怎樣的。蘇聯革命后，斯大林開創了公有制的社會主義經濟，將資本和生產資料作為公有。這樣勞動便不再是商品而可以直接投資，並獲得利潤的分配權，即所謂的按勞分配。這種新的社會制度是工業社會的多態之一。保持這種狀態的負熵流不再是等級化的資本和其國家機器，而是理想主義的觀念極其組織。

四，負熵流的兩級屬性

前面說到人類社會的多態取決於負熵流的不同。由於意識對存在的反作用，保持社會生命力和發展動力的負熵流不完全依賴於外部的物質世界和生產力水平，而同樣受到人類精神的影響。不同於普通動物的是，人類精神中除了佔主體的自然主義屬性外還有理想主義的成分。自然主義是動物生存所需的本能反應和生理機能──如趨利避害，自我保護，生命擴張和條件反射等──在大腦意識中的反映。它在本質上是以個體的生存發展為目的的，因而具有自我優先的自然屬性。這種自然屬性反映了人的動物性，並在社會生活中表現為人的自私和貪婪本性。

另一方面人又是一種群居動物。與狼群不同，單個男性並不佔有與所有女性的交配權。這可能與智能動物兩性皆備的性選擇和嫉妒心有關，也許還與性交時間長交配效率低有關。因此除了自私自利的自然屬性外，群居的人類在其他方面需要某種天然的平等意識或本能，能夠接受共同擁有和分享的現實。這種共享的天然屬性有助於人類結成更穩固和強大的群體，並能通過相互幫助來戰勝野獸的襲擊和自然災難。人類天性的這一方面一樣會隨社會的進化而進化，發展成有意識的平等觀念和利他主義，進而產生有利於整體生存的道德倫理和宗教信仰。

需要指出的是人的共享天性發展為有意識的平等觀念是有條件的和非普適的，因此是一種非自然的升華。往往是部分人，尤其是弱者和智者，通過不懈的努力和奮鬥而獲得並維持的。這種升華成意識和觀念的平等思想和利他主義便因此被稱作是一種理想主義。理想主義信仰，包括某種帶有理想主義色彩的宗教信仰，便是維持理想主義一極的精神負熵流。而人類自私的天性則無需通過精神的改造就能直接影響人類的社會進化和進化后的社會生活。這種與社會進化同步發展的自私本性便可稱為是一種自然主義。不言而喻，自然主義和理想主義是人類社會中相互衝突的兩極觀念。它們或通過財富槓桿或通過道德馴化成為一種穩定社會的負熵流。後來的管理者也可以同時兼備兩者，用自然主義保護既得利益鼓勵種群擴張，同時用理想主義維護社會的基本秩序和穩定。

五，系統的蛻變和死亡

觀念的兩級決定了負熵流的兩級屬性，也因此決定了社會制度的兩級特徵。簡言之人類社會意識的兩級決定了多態社會的兩級。這樣的兩級觀念可以出現在生產力發展的任何階段。例如理想國的願景在奴隸社會就存在。到農業和工業社會又有農業社會主義和工業社會主義的理想產生。最初的理想主義社會只是一種設想，很難在現實世界中實現。這是因為落後的生產力不能創造足夠的財富滿足社會平等和公正的需要。社會的道德和法律只能限制自然主義的過度擴張，防止財富和權利的梯度過大而引發社會的斷裂和崩潰。在缺乏科學指導的時代，財富等級引起的叢林競爭和優勝劣汰成了社會進化的唯一動力。只是到了近代工業社會，在壟斷資本的有效控制形成之前，理想主義的負熵流才可能獲得暫時的機會成為控制社會的主流勢力，建立了與資本主義基本態相對立的另一個理想主義的極態。那便是曾經公有的社會主義制度。在這兩個極態之間，還有一些中間狀態，如國家資本主義和高福利資本主義平衡態。

這多態的兩級不只具有「道義」的不同，還具有功能的不同。說以資本負熵流維持的工業社會是一種基本態，因為它「不會死亡」，或者說死亡之後還是本身的所屬狀態。因為除非亡國，資本不會消失而會重新分佈。重構后的社會還是資本主義社會。在通脹的資本經濟中，資本的市場價值還是不斷上漲的。說它是基本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在所有多態中，資本經濟，尤其是自由資本經濟也是熵最高，有序性最低的狀態。在這個最低態中，資本負熵流就像地球大氣的冷熱氣流維持著社會最簡單的經濟活動。這種基本態常常自詡為自由世界，因為熱寂態是最自由的，分子運動各向同性，除了熱擴散外做功的效率最低。資本經濟的高效率是通過開放的對外擴張獲得的，而在封閉的國內是無法維持的。沒有外部市場時，資本經濟必須通過周期性的破壞即危機來打破市場虛假飽和的熱寂狀態，回歸供需平衡的商品流通和資本循環。用經濟學的理論來說，就是孤立系統中單一有價的市場經濟是一種無利潤經濟或無積累經濟。資本增值離不開跨梯度開放提供的負熵流。

與基本態相比，工業社會主義是一種主動進化后的高級狀態，有序性高系統熵低，因此具有更高的活力或效率。即便沒有外部市場，國內的無價市場足以消化有計劃的產能和產品，保證財富創造和消費流通的過程不會中斷。因此社會主義經濟可以避免資本經濟的周期性危機，提高生產總效率。蘇聯是百年來唯──個靠內循環趕上歐洲發達國家的人口大國。如果做固定物價分析，新中國前三十年的經濟增長率也高於改革開放后。許多人不相信，想想過去有沒有這麼多企業破產和工人失業，有沒有外國資本分沾中國生產的利潤就明白。在資金和勞力大量浪費和利潤外流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有更高的效率？所以今天的中國在四十年生活水平合理提高的同時已經無力實行之前的免費醫療和免費教育。社會主義效率的提高與高等生物效率的提高在原理上是一樣的。通過高度有序的運作避免如盲目生產和盲目競爭那樣的內摩擦造成的損耗，減少不做功的熱擴散，從而使無序的分子運動朝向共同的方向形成定向的宏觀動能。這尤其適用於後起的國家追趕先進國家，因為目標明確而便於規劃少走彎路，這就是一種後來者居上的后發優勢。再說有序經濟會顧及工業發展的各個方面，而不會被市場的短期利益所驅動，因此不會忽視如飛機發動機，半導體晶片和工業設計軟體等關鍵領域，也不會造成全國性的污染和農業荒廢。

六，廣義熱力學第二定律

前面說的資本經濟具有較高的內耗與熱熵，因此會出現周期性的經濟危機。現有的管理體制和政府會在危機中崩潰，這實際上就是系統的死亡。原有系統死亡后，新的系統產生，但還是基本態。所以資本主義制度雖然長壽，但系統卻在不斷更替，於原地踏步轉圈子，有如中國古代君主朝代的更替。比基本態更高級的系統也會死亡，而且更容易死亡。就像生物的進化程度越高，越容易得病。因為體內各部分的關聯和影響更加密切，其中一個部分受損就會影響整個系統的健康和生命。這個道理連阿凡提都懂，並用來騙地主的大鍋。但與基本態系統的死亡不同，高級系統的死亡常常帶來所處狀態的蛻化，雖然不是每次都如此。比如前社會主義國家的失敗，不是簡單的政權更替領導人改變，而可能觸發社會主義制度的崩潰，蛻化為更低級的基本態。

這不是說基本態比高級狀態更優越，而是因為它更耐受更穩定。在工業生產力沒有倒退的情況下，基本態是一種最低態。之所以是「不會死」的，因為基本態死了還是基本態，就像死人不會再死一樣。而高級體系卻可以自我蛻化為低級系統。這種單向變化可以用廣義的熱力學第二定律來解釋。熱力學第二定律可以有不同的表述，最經典的是克勞修斯和開爾文表述。它的廣義表述還可以是：一個系統不可能在不受外界影響的條件下，自動從一個低級狀態上升為高級狀態。系統的升級是一個減熵過程。要降低系統的熵，就要有來自外部的負熵流，而孤立系統的熵只會自動增大。在沒有負熵流的孤立系統中，由於系統熵的增大而導致系統蛻化，由高級狀態衰退到低級狀態。即便社會主義經濟可以不需要資本溫差來推動自我循環，管理經濟的理想主義政治也需要負熵流來維持。前社會主義國家結成社會主義陣營，用共同的理想形成一種精神負熵流來維護社會主義制度。當一些重要國家脫離社會主義陣營后，理想主義的精神負熵流就會遭到懷疑和背叛，並導致理想主義極態的最後崩潰。

所要強調的是高級系統蛻化后的低級系統，並不比原生的低級系統更低級。西方世界對前社會主義陣營的解體歡呼雀躍，但似乎高興過了頭。因為蛻化的社會制度並不一定比低級的資本主義制度更低級，功效更差，而往往帶著高級系統的某些優勢和特徵。蘇聯解體后，實行了私有化和選舉制的俄羅斯繼承了蘇聯的組織能力，科研力量和部分無價市場經濟，因此能夠在西方新的制裁中實現國民經濟和國防科技發展的內循環，而不是淪為靠出賣資源生存的中東國家。今日俄羅斯還偷師西方用選票將一切合法化強化領導者的權力，使國家重新強大並威懾美國的霸權。這是西方世界始料不及的。中國改革后雖因急功近利而取消了無價市場經濟以便提高有價市場的GDP，弱化了經濟內循環的能力，但保留了較大的國有企業，因而具有較強的經濟競爭能力和抗危機能力。用固定物價衡量的經濟發展速度雖不及改革前，但還是比西方國家高，如今成為美國的又一個心腹大患。當然也有一些具有社會主義性質的東歐國家和中東國家，在放棄了社會主義制度后淪為更加無序的資本主義，直至國家分裂和消亡。

七，自然主義的最後話語權

有人會說不管怎樣，如今的世界都以歸化了資本主義，至少從歷史的趨勢來看，西方價值觀成了當今的普世價值。其實西方價值觀不是今天，而是自古以來就是生物人的普世價值。在人類離不開物質需求時，自然主義始終主導著人類的生活。自然法則大於理想法則。理想主義的失敗不是今天才有的。在物質極度缺乏的時代，理想主義曾以宗教的形式統治過人類，防止人類為爭奪有限的生存資源而殘殺貽盡。雖然宗教戰爭不斷，但沒有宗教的世界更加可怕。從歷史的長河來看，人類創造的精神文明，除了與時代緊密相連的科技，沒有超過資本主義之前的時代。為了貶低宗教文化，西方歷史學將中世紀終止在東羅馬覆滅的十五世紀。而把之後的宗教君主國發起的大航海和文藝復興運動暗示為資本主義的前沿成就。實際上資產階級的思想啟蒙運動直到十七世紀才系統性地發展起來，那時的歐洲主要國家還在政教合一的統治下掙扎。

手工業，商業和海盜業等不依賴於土地和季節的可重複生產使個人的快速致富成為可能。對致富的渴望開始挑戰農業社會的宗教信仰。這推動了十六世紀歐洲的宗教改革。在反對教會腐敗的同時，宗教改革更多的是反對羅馬教皇壟斷聖經的解釋權，爭取個人致富的話語權。工商業的進一步發展使財富的增長速度和規模可以超越土地貴族。渴望致富的法國市民發起了激進的思想啟蒙運動，用極端的語言否定上帝和宗教對思想的束縛。即便如此，資產階級啟蒙思想家們保留了古典宗教的理想主義情節，提出了具有理想主義色彩的資產階級口號：「自由，平等，博愛」。隨後法國大革命用暴力手段消滅貴族階級，在剝奪貴族土地的同時保護城市資產階級的產權，建立資產階級共和國。拖著理想主義小辮的法國在擴張歐洲失敗后便再沒有了輝煌。唯利是圖的資本主義在其他國家同樣帶來戰爭和分化，一邊剝奪原住民土地一邊高喊保護產權。除了用戰爭對外擴張和掠奪，就是用不斷淘汰貧困人口的方式來提高倖存人口的生活水平。

二十世紀興起的社會主義運動在某種意義上類似於古典宗教中理想主義的迴光返照。它在篤信東正教的俄國獲得成功。一些革命的啟蒙者和領導人，包括列寧和斯大林在內，曾是正教學校的優秀學生。而它的再次失敗也並不奇怪。維持一個平等社會需要巨大的物質財富供全社會共享。而自然主義的人性卻總是希望個體的優先發展，讓少數人先富起來。權力階層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大量的社會財富佔為己有。而遠離權力中心的社會精英也幻想通過達爾文競爭成為人上人，獲得優於其他人的社會地位。只有社會的弱者和少數精英希望通過社會平等來保護自己。一個穩定的社會狀態顯然不能靠弱者的心愿長期存在，即便他們佔有人口的多數。況且中世紀佔據道德制高點的宗教教會也會腐敗，社會主義國家的政府機構又何嘗不會。於是理想主義的失敗就更加自然。這歸根到底是因為具有物質基礎的自然法則大於精神上的理想法則，也是堅持唯物主義的馬克思主義者反對唯心主義和宗教信仰而始料未及的。

資本主義國家的法律就是自然法則的延伸。它保護個人的財產而不管個人財產在有限的社會資源中所佔的比例，也不管它對其他個體生存的威脅。為了個人財產資本主義國家可以發動戰爭殺死幾千萬，幾萬萬人口，同時淘汰本國的底層人口。而社會主義國家為保護多數人的利益限制了少數人的自由就會遭到大聲譴責，哪怕用同樣的資源養活了幾倍的人口。資本主義國家僅僅用戰爭消滅的人口就超過社會主義國家。但世界上只有共產主義罪惡的紀念碑，而沒有資本主義罪惡的紀念碑，有的是歌功頌德的戰爭紀念碑。動物人在維護個人財產和集體利益方面使用了完全不同的雙重標準，是人類捍衛動物屬性的最好證明。在這樣的生物價值觀中，自然主義擁有最後的話語權，佔據著叢林世界的制高點。光榮要靠殺戮來維持，難道不是嗎？否則讓歐美國家養活中印國家那樣的人口，還有光榮可言嗎？這是任何資產階級精英都不敢面對的問題。

在競爭的世界上，一個理想主義的系統不僅受到體系內部自然主義精英的挑戰，還會受到外部的壓力，資本主義世界對理想體系的封鎖，社會主義陣營內部的背叛和分裂。一些人要先富起來，一些國家也要先富起來。在先富的誘惑下，上個世紀首先是南斯拉夫離開了處於戰後困難時期的社會主義陣營，然後是中國市場化改革悄然退出社會主義體制。西方國家幫助退群國家將社會主義時期大量的無價資源轉變成有價GDP，造成有價市場經濟快速騰飛的假象又吸引了不少東歐國家接連退群。斯大林時代開創的社會主義經濟發展的平行市場走向崩潰，並使西方制裁的效果迅速擴大。作為原蘇聯主心骨的俄羅斯在市場的壓力下難以繼續補貼經濟相對落後的十多個加盟國，續以維持統一的蘇維埃聯盟。這使得維護社會主義高級系統的精神負熵流開始斷流。加盟國立陶宛為了改投西方，於1990年3月11日宣布恢復獨立。僅僅三個月後，背負著沉重包袱的俄羅斯也終於下定決心在1990年6月12日宣布退出蘇聯而獨立。

喬治亞 1991年4月9日

愛沙尼亞 1991年8月20日

拉脫維亞 1991年8月21日

烏克蘭 1991年8月24日

白羅斯 1991年8月25日

摩爾多瓦 1991年8月27日

亞塞拜然 1991年8月30日

烏斯別克斯坦 1991年8月31日

吉爾吉斯斯坦 1991年8月31日

塔吉克 1991年9月9日

亞美尼亞 1991年9月21日

土庫曼 1991年10月27日

哈薩克 1991年11月16日

俄羅斯退群后，各加盟國紛紛退群的時間很緊湊，給人一鬨而散的感覺，反映了無可奈何的寄生特徵。退群4年後的俄羅斯將該退群日定為俄羅斯節日。1998年俄羅斯退群日又獲得了新的正式名稱—俄羅斯日（Russia Day）。俄羅斯人為此享有連續4天的節假日慶祝所謂的俄羅斯國慶節。

社會主義陣營解體了，蘇聯解體了。人類有史以來最高級的社會形態死亡了，蛻化為低級的社會狀態。不言而喻，蛻化的國家失去了以往的高效率，絕大多數無法維持真正獨立的經濟和政治，社會分化人口下降。最後落單的肥羊終於迎來了待宰的命運。第一個離開社會主義陣營的國家南斯拉夫雖然獲得西方的嘉賞，卻在五十年後被美國導彈炸得四分五裂不復存在。第二個退出社會主義陣營的中國則在被美國吸干血液后遭到無情的制裁和拋棄，面臨著又一個五十年的門檻。其他退群的「獨立」國家不是淪為西方國家的經濟殖民地和軍事基地，就是繼續傍著俄羅斯而生存，始終擺脫不了寄人籬下的命運。最近有議長出訪台灣的東歐國家捷克就是從退群前的捷克斯洛伐克分裂出來的。甚至還有更慘的，投靠西方而不得，只能靠一點點乞討勉強度日苟延殘喘。

九，美國退群

二戰後社會主義陣營的解體和蘇聯退群是理想主義在當代的失敗。高等體系因病毒入侵和負熵流的衰減而生病死亡，並因此導致多態中理想主義一極的消亡。世界因此成了單極世界，與一些中間態並存於世。然而低級系統同樣逃不過解體或死亡的命運。英聯邦的解體和英國退群導致的歐盟解體是另外的例子，即便這些聯盟或同盟並不如蘇聯那樣的有序高效。不同的是這些系統根植的基本態本來就是最低態，所以不會因系統的蛻化而改變。近年來，美國的頻繁退群更是引起了廣泛的關注。從2017年起，美國已經退出和正在準備退出的協議和組織有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聯合國人權理事會，萬國郵聯，《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巴黎協定》，《中導條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伊核協議》 ，《移民問題全球契約》，《開放天空條約》，《維也納外交關係公約》，《紐約難民和移民宣言》等。美國還制裁了國際刑事法院的法官，揚言退出世界衛生組織。

媒體常說川普總統是一言不合就退群。實際上這遠不是一言不合的問題。全球資本主義工業化和市場化的結果是各種海外廉價商品包圍了美國，擠掉了美國商品佔據了美國的出口市場，還佔據了美國的國內市場。前面說過單一有價的資本經濟在孤立系統中無法產生利潤和積累資本。因此被海外商品封鎖的孤立國家對資本經濟來說是一個熵無窮大的熱寂系統。雖然美國靠一些高科技產業和資本輸出並不完全封閉，但經濟效率已經大不如前。以資本流為主的資本負熵流再也無法促使足夠的資源和勞力等社會能量轉化為資本增值的動力，維繫日益昂貴的世界霸權，而是要靠借債度日。債台越築越高，結果就是不得不千方百計地節省外事開支，尋找借口退出不利於開源節流的國際組織。這還不夠，川普治下的美國還要向其軍事盟國收取保護費，這就威脅到軍事同盟和盟友的存在，其中最重要的是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如果歐洲盟國支付的保護費足以組建歐洲自己的軍隊保衛自己，美國便可能被迫退出北約如同當年的俄羅斯退出蘇聯一樣。

十，進化還是滅亡

工業時代人類嘗試以物質基礎維持的理想主義極態失敗了。僅僅過了三十年，以資本負熵流維繫的自然主義體系面臨著新的熱寂狀態。在工業化和市場化程度極不平衡時，地球市場存在著強大的資本梯度和位勢差，推動著資本的法向擴張。當本國的市場趨於熱寂狀態后，發達國家還可以通過資本和產品的輸出來賺取利潤維持本國的強大。然而全球市場是一個更大的孤立系統。人類還無法開發外星市場獲取外星資源。根據廣義的熵增大原理，孤立的地球也將成為人類經濟活動的最後一個熱寂系統。如今全球工業化和市場化正在不斷縮小地區與地區，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差距。西方國家內部的熱寂狀態也在向海外蔓延。地球上資本的位勢梯度愈來愈小，資本負熵流的流量也在減小。發達國家不得不更多地藉助軍事力量來保護和促進資本循環。過去世界大戰的主戰場只在經濟發達的歐洲。第二次世界大戰時雖有亞洲平行戰場和跨洲國家參戰，但還不是本文所說的洲際大戰。隨著熱寂地區的擴大，洲際間的世界大戰也會爆發。

常規武器對於跨海的洲際戰爭來說只具有騷擾的意義，搭載核彈頭的導彈將成為洲際大戰的常規武器。地球上的無數生物在進化中已經滅絕了。它們的毀滅有外部的因素，也有自身的原因。人，作為自然主義的生物，恐怕難逃其他生物毀滅的下場。因為在個體優先，自家優先和本國優先的自然法則下，人的智慧將首先用於保護自已消滅敵人。而無限發展的科學與智慧使作戰的武器越來越可怕。美俄限制核武的條約不到四十年就被逐一撕毀。新的，威力更大，毀滅性更強的核武已經誕生或正在孕育中，而新的武器限制條約卻遙遙無期。不論理想主義怎樣遭到生物人的嘲諷和唾棄，也無論自然主義有多成功和得寵，最後能夠拯救人類的，一定不是只顧自我的自然主義，而是兼顧全人類的理想主義。可以說，拒絕了理想主義的人類將無法跨過核門檻。這也許可以解釋為什麼諾大的宇宙很難找到地球人以外的智能生物。

由此可見失敗的理想主義還可能再生。只不過她將不再靠信仰或權力來維持，而是以人類生存的高等物質條件為基礎的。也就是說，維持社會理想主義狀態的負熵流不再只是精神的或唯心主義的，而是與超自然的經濟基礎緊密相關的科學負熵流。這種超自然經濟就是以全人類的和平發展和共同富裕為目標的經濟，在沒有資本梯度和孤立的地球村仍然能夠順利循環的耦合市場經濟，從而避免世界經濟的熱寂狀態。它之所以不再是唯心主義的精神追求，因為是唯一能夠利用有限的地球資源來保護人類生存環境的科學信仰。人類目前的資本經濟不僅浪費資源，而且迅速破壞地球通過億萬年的緩慢地殼運動和生物演化形成的海陸分佈，地表覆蓋和氣候環流。科學可以證明由於這種破壞，地球緯向溫差減小甚至倒置，極地冰融；大氣波動增強波長增大，以致大陸西部加速沙漠化，東部風暴和水澇增多。人類不改變現有的經濟模式，即便沒有戰爭，地球村的生存條件也會愈來愈惡化。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超自然經濟也是一種人類自我保護的自然主義經濟，一種自覺的理性自然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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