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說:小腳女人走不遠。
但,媽媽大學一畢業,就跟隨著爸爸萬里迢迢,從南方的省城「走」到了北方野戰部隊的山溝溝里,也從省城的教育廳的骨幹變成了小縣城的一所高中里的普通老師。
那時候,普通百姓的家裡只有自行車。我家也有一輛很小的自行車,是姑姑從北京特地給媽媽買來上班用的交通工具。但,媽媽的那雙小腳根本踩不住車蹬子。剛開始學車時,她經常從車上摔下來。媽媽不服輸,一次次地摔倒又一次次地爬起來。當時,我已經有些懂事了,當媽媽摔倒的時候,我就在旁邊喊「加油」,為她鼓勁。
後來我也不記得,媽媽到底什麼時候學會了騎自行車。
媽媽所在的高中離我們的家有十里路,但這十里路走起來卻十分艱難。因為,那不是柏油馬路,是滿是石頭的坑坑窪窪的土路,而媽媽又是一個小腳女人。每天上下班她都要艱難地騎著這輛自行車走過這條土路。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從未間斷。現在想想,真是太難為她了!
在我四歲那年也跟著媽媽,從這條土路上班了。
暴雨不斷的春天,烈日炎炎的夏季,蕭條寂寥的深秋,寒風凜冽的冬日,我都跟媽媽一同走過這條路,其中的滋味也跟著她一同一一的、細細的品嘗了。
直至今日,我還時常回憶起那樣一個場景:我坐在自行車前面的橫樑上,媽媽用力的踩著腳蹬子,哼著小曲,艱難地載我回家。有時,媽媽在自行車上給我講故事。我特別喜歡她給我講故事,聽著它就忘記了口渴;聽著它就忘記了寒冷;聽著它就忘記了飢餓;聽著它心中便有了希望!
有時,我也跟媽媽聊天,一邊跟她聊還一邊在想,這路怎麼這麼遙遠吶,如果自己家有一輛汽車那該多好呵,那我們就能快一點到家了。
一天,媽媽跟往常一樣,下班后從軍大院的幼兒園接我回家。我熟練地跳上了車的橫樑上,媽媽照舊吃力地跨上了車座往前趕路。突然,對面的一輛大卡車,沖著我們急速地駛過來。為了躲避這輛卡車,媽媽本能地將扶手往右一拐,而右面是一條狹長的深溝。媽媽和我連人帶車都翻到了溝里。
這時,一位過路的行人停下腳步,往溝里一看,發現媽媽和我都倒在了那條深溝的最底下,於是,他大聲呼喊:「快來人吶,救命啊!快來人吶,救命啊!」當時,我們剛剛走出軍部不遠。不一會兒,幾個解放軍叔叔跑來了。他們迅速地跳下溝里,先把媽媽扶起來,檢查了一下,還好,媽媽只是手上擦破了點皮。然後,叔叔們把自行車扶正。我是坐在前面的,掉下溝里的時候右腳直接著地,所以當時,我的腳踝外面掉了一塊雞蛋那麼大的皮,露出了白骨,但並沒流血。
媽媽看到我的腳踝露出了白骨,便大哭起來。她一邊給那幾個軍人鞠躬,一邊請求道:「解放軍同志!我也是部隊家屬,請救救我女兒吧!」
解放軍二話沒說,一個背起我,一個背上媽媽就往軍部的衛生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