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與道（一）

有人稱老子是中國唯一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哲學家。因為老子道的理論探討的是宇宙和人的終極意義。老子的道，博大精深，對中國及東方思想影響深遠，甚至日常文化生活中，我們常常能感受到道家思想的影子，比如茶道，禪道，棋道，花道等等。本人曾痴迷於黑白圍棋世界，有感於圍棋之玄妙，與徐福兄偶然聊起，於是就想寫寫這黑白棋道。然而棋無止境，本人愚鈍，只能談談粗淺的體會。其實很多圍棋大師如林海峰，藤澤秀行甚至圍棋一代宗師吳清源都表示過，人類對圍棋的奧秘到現在還沒有真正理解一半。究其原因，我覺得可能是因為它與道相通。老子稱道是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圍棋的奧妙是道在紋枰上精彩的展顯。這一點本人是確信不疑。

先簡單介紹一下本人下棋的經歷。我是在國內讀研究生時開始迷上圍棋，那時第一屆中日圍棋擂台賽正在進行，江鑄久5連勝，小林光一回擊6連勝，老聶打敗小林光一，又力斬加藤正夫和藤澤秀行於馬下，成了民族英雄。全國人民圍棋熱情空前高漲。本人也就隨著這股熱潮加入了學習圍棋的行列。當時我們宿舍里我和另外一位學力學的好友一起學棋，我們幾乎是每天8小時下棋，一年後我們兩個成為了業餘初段，於是我們在門上就貼出告示，說一個將成為世界第一，一個將天下無敵。（尋找挑戰者而已）。

後來到美國留學，下棋雖然沒斷，但水平卻沒什麼長進，一直到第一份工作期間，又開始了認真學棋，於是棋藝又有了很大進步。參加了兩屆美國東部的圍棋比賽，拿到了4段組的冠軍，這是本人最高的段位。比較有意思的是，兩次都遇到並戰勝了代表美國參加世界少年圍棋錦標賽的一位小棋手，那時他9歲。現在他早已是業餘8段棋手了。後來我在網上偶遇到我的這位很久沒聯繫，已經是全國政協委員的搞力學的好友，又下了一盤棋，我發現我們的棋已經差距很遠了。看來他後來就再沒用心下棋了。

現在我也很少下棋了，尤其是失去了對勝負的追求。思考對圍棋的理解，我覺得圍棋有三個境界，有點像王國維的三境界。第一個境界是棋術的境界。圍棋在基本的規則下會演化出極其複雜的形態，每種形態都有相應的術或者技巧能使人在掌握后得到局部的優勢。這些術或者技巧會讓人非常著迷。第二個境界是棋思的境界。棋思是我發明的詞，我不知道是否有人這樣用這個詞。當你熟練運用這些術或者技巧以後，你會發現在你與同樣熟悉這些術或者技巧的人對局時，決定勝負的因素往往是一些對整體和心理的考慮，是一些對局的人的信心，膽量和意志的考驗。你必須思考和理解比如強，弱，方向，轉換，犧牲等等這樣一些抽象的概念。第三個境界是棋士的境界。我覺得圍棋與人生有很多相似性，正所謂棋如人生，圍棋最終的目的並不是輸和贏，正如人生不僅僅是生與死。人生的意義存在於這個人生的過程而不是結果。這就是為什麼中國的圍棋古譜常常沒有結果，只記錄中間一段精彩的過程。我們現代人常常會想，這樣走下去，誰會贏？但古人不這樣問。他們認為知道誰會贏又如何呢？我們在紅樓夢裡看到大觀園裡的人下棋，誰會關心誰的棋力最強呢？吳清源說圍棋表達的是周易六合的概念。它的中心思想是和諧，平衡。那麼和圍棋對應，人生的本質是不是也是要表達為和諧和平衡呢？老子曰：知和曰常，知常曰明。意思是說，知道了和諧，就知道了道的常規，知道了道的常規，就可以說，明白了道理。

前兩天和網友小皮狗聊過道家的陰陽問題。新網友品物咸亨談到過陰陽很玄。那麼在圍棋中道與陰陽如何體現的呢？

首先，圍棋有黑白兩種子，正如道之陰陽。一陰一陽之謂道，黑為陰，白為陽。黑棋永遠先行。我們為什麼說陰陽，而不說陽陰呢？我個人理解是因為宇宙先有黑暗，後來才有光亮。老子說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意思是說天地是從玄牝而來。玄是指虛和黑色的意思，牝指雌性。道生陰陽，陰陽交合而萬物生，萬物都是從陰之母而來，所以我們現在說女士優先，女士先行，是符合道理的。

那麼圍棋按什麼規則進行呢？其實圍棋的規則極其簡單，只有一個，即如果一方的子被對方的子完全沒有任何間隙地包圍時，這一方的子就要被吃掉。這是圍棋唯一的一個人為的規定。然而就這麼一個規定，在一個19X19的棋盤上會演化出極其複雜的情況。到底會有多少種變化的可能？很多人算過這個數。如果不考慮被吃掉子的情況，按《夢溪筆談》的作者沈括的計算方法，每個交錯點可以或者放黑棋，或者放白棋，或者不放子，那麼19X19=361個交錯點，總共有3的361次方這麼多變化可能，這是估算。3的361次方這個數有多大呢？這個數大約是10的172次方。據估計宇宙中所有基本粒子的總數，為10的80次方。你就可以想象這個數有多大。這種從簡單的規則衍生出複雜的萬象是不是像老子的道？

國際象棋界最有名的「深藍」電腦曾打敗了第一高手卡斯帕羅夫。象棋界2006年也曾舉行過「人機大戰」，在配有象棋程序的浪潮伺服器面前，許銀川、柳大華、徐天紅等特級大師一籌莫展，竟未嘗勝績。然而到現在最強的計算機圍棋程序，連業餘初段都達不到。（網友更正現在最強計算機圍棋已經達到業餘5段）美國天體物理學家，圍棋愛好者皮特哈特估計，計算機圍棋程序擊敗人類選手至少需要100年。10前台灣應氏基金會表示為設計出能擊敗圍棋世界冠軍的計算機程序者獎勵１４０萬美元。按皮特哈特的估計，那要等下個世紀了。

九段棋手馬曉春曾寫過一本書，叫三十六計與圍棋。有人考證孫子兵法是源於道家。那麼為什麼推崇柔弱的道家能產生詭計多端的兵法？圍棋中棋如流水，流水不爭先，不可貪勝，吃小虧佔大便宜等等，這些與道家思想什麼關係呢？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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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11] 圍棋與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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