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不端」事件的聯想

         今年，學術不端事件頻發而引起多方關注。30年前，本人在匹茲堡大學醫學院做Fellow時，就看到過一起「學術不端」事件。

         肝臟移植創始人Starzl醫生是一個十分重視疾病發生髮展的人, 他在醫院舉行每周一次的臨床病理討論會，對那些比較特別的病例進行討論。 本人的Mentor (帶教醫生) A教授正好負責主持該會議。而工作責任中寫明我的工作之一是幫助準備該會議，因此必然是每會必到。

       當年的大內科主任B教授也是該會的常客。B教授年富力強，看起來精力充沛。他為人隨和, 每次都給我遞一些精美的小食品。有次我恭維他幾句，說他是人中翹楚。他就說他的某某中學同學在企業工作，現在已經在盤算退休後去遊山玩水了。

    B教授私下告訴我他並不是很喜歡來開這個會，但是為了捧大老闆的場就帶頭來了。就我看來，大老闆Starzl還真是喜歡這個會的，身為外科醫生, 有時他卻會坐在多頭顯微鏡下，指指點點說出他所看到的病理變化，竟和訓練有素的病理專科醫生診斷的差不多。

    B教授對我說: 」這個會使內科醫生顯得特別愚笨, 因為我們的判斷都是基於間接證據的；外科醫生至少看到了大體病變, 而你們病理醫生之所以能夠作出最後的診斷, 並不是因為你們很聰明, 而是因為你們不但看到了大體而且看到了微觀」。他說的也是大實話。

         儘管語言交流有些困難, 我和他還是挺投緣的。這或許和我們的性格都比較隨和有關, 我和病理主任也比較合得來, 他也是個隨和之人。而我的Mentor A教授不苟言笑, 還說過我整天嘻嘻哈哈,  本人在他面前比較拘謹。

       來美國的第一個春天我和B教授他一起到休斯頓參加一個大型的國際肝病會議, 匹茲堡大學就是我們倆人與會。這是我首次在美國的學術會議上作口述報告。他帶我認識不少肝病方面的泰斗, 並多次稱讚我的報告做得好。其實我並不知道自己當時的英語讀對了沒有, 也沒有完全聽懂全部提問。

         有一次，我沒有看到B教授出現在移植臨床病理討論會上，第二個星期，也沒有見過他的影子。一個月後，我問一個內科醫生， 他說B教授已經辭職離開匹茲堡了。不知為何,  我的心內升起了一絲惆悵。

         過了不久，匹茲堡大學的校刊中有人寫了一篇文章，說到學校調查了一醫生的舉報，認為B教授有學術不當之處, 並介紹了事情的經過:

          B教授和他領導的內科的一位醫生教授曾共同發表過一篇文章，該醫生為第一作者，B教授為通訊作者。 B教授在一篇新文中把該舊文的一些段落的文字寫了進去而沒有列出該舊文，於是被那教授向學校告發。

        當時，本人覺得該大學對引用的要求太嚴格了。現在本人也還是認為大學對此事的定性過於嚴格。因為B教授本身就是舊文的資深作者和通訊作者，頂多也就是個引用疏忽，大學似乎把學術不端擴大化了。

        當我們要堅決反對學術不端時, 也要注意學術不端擴大化的情況。 例如, 有人把照抄首創方法視為學術不端。即使是作者們的論文是使用他人首創方法做出的, 不少專業期刊也不允許投稿者照抄首創者的描述，而要求他們必須用自己的文字來重新表達。

        本人的觀點是，如果作者們沒有改變原來的方法, 必須允許他們照抄首創的方法。因為對非英語為母語的人來說，使用自己的文字來重新表達，容易表達得不夠精準，從而對科學產生潛在危害。

         本人還認為，如果和首創者的方法沒有任何改變，作者必須完全照抄首創者的描述並引用之。這樣讀者就一目了然了。如果只是略加修改，也必須完全照抄首創者的描述和引用之；然後必須描述自己所做的不同之處。這樣或對優化方法和提高另一個頭痛問題論文可重複率有好處。

          還有一個問題是, 現在大多高影響因子期刊屬於英文期刊，似乎這些期刊對英語的要求也越來越高了，這不利於非英語母語的年青人在這些期刊上發表文章。

          其實，專業人士之間並不需要地道英語也可交流專業問題。本人當初就是在醫學名刊NEJM等發表一人評論開始寫第一作者的文章的。當年我的英語很差, 編輯們在發表時都幫助我對英文略加修改。

         聽說過那麼一個故事, 某國有個研究人員把自己的研究寫成一篇英文論文, 但是覺得表達得力不從心, 就去找潤色公司幫忙。談好價格后, 該公司分析他的論文如何如何差。又對他說, 我們這裡有篇論文, 只要多出些錢, 論文就歸你了。他聽著聽著失去了對自己所寫論文的自信, 就購買了公司論文。

        如果英文期刊編輯們能夠對不地道英語寫成的論文有所關愛, 接受稿件后在文字修改上多下一些功夫(我看改動大時也可收取一點費用), 那或可促進剛進門的非英語母語新人追求科學事業，並減少學術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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