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的另一面:女人到底要什麼
女人只有達到高潮才能受孕
https://cn.nytimes.com/books/20130718/c18women/
珀加蒙王國的伽林(Galen)是古代一位偉大的醫師和醫學研究者,是那個時代的眾多博學者之一。他認為女人只有在性交時達到高潮才能受孕。此後的1500年,這成了一種科學共識。人們應該見到過各種反面證據,為什麼還是繼續相信女人高潮是受孕的必要條件呢?丹尼爾·伯格納(Daniel
Bergner)的看法是,沒人確信這一點。科學家們在研究女性性慾的時候,傾向於看見他們期待或者想看到的東西,所以已經得到確認的事實比你以為的要少。「儘管當代科學十分強大,」伯格納寫道,「但是那個看似簡單的解剖學問題——到底有沒有G點?——仍然沒有答案。」
研究發現性慾的降低與保持一夫一妻關係的年數有關。女人對固定性伴侶的性慾甚至可能比男人降低得還快。
研究發現性慾的降低與保持一夫一妻關係的年數有關。女人對固定性伴侶的性慾甚至可能比男人降低得還快。
那麼現在科學家們看到了什麼?伯格納的上一本書《慾望的另一面》(The Other Side of Desire)深入研究了不尋常的性嗜好——戀物癖、性虐待、戀童癖和戀殘癖。他的新書《女人到底要什麼》(What Do Women Want?)似乎是在上一本書研究的基礎上衍生出來的。在這本書中,他研究的可以說是最大的性變態群體:女人——她們奇怪的性器官和性慾似乎永遠都不像男人那麼主流。這本200頁的書充滿了對心理學家、精神病學家和靈長類動物學家的採訪——他們「苦心思索女人的性慾方式」;濃縮了從聖經時代至今的女性性慾思想史;迄今為止最全面地搜集了能調動女性性慾的各種方法;討論了女性高潮的各種形式;記錄了十多個普通女人對自己性生活和性幻想的個人陳述。伯格納提到的各種實驗和數據大相徑庭,並不都指向同一個方向,但是他的這次現代性研究之旅是基於對一個過時觀念的批駁,那個觀念就是女人天生沒有男人性慾旺盛,天生想要孩子和情感聯繫,而不一定非要有性愛。伯格納是《紐約時報》的撰稿人,他認為是進化論心理學家散布了這個陳舊觀念的現代版本。他把各個領域的科學家集合起來,談論這些早期的性別偏見如何掩蓋了女性性衝動的存在以及它在生育方面的力量和重要性。
這裡有一個關於猴子的例子:20世紀70年代,一個名叫金·沃倫(Kim
Wallen)的心理學家、內分泌學家注意到獼猴的性行為受籠子大小的影響。在狹小的方形空間里,猴子們瘋狂性交,而且似乎是公猴子主動發起的,從而似乎證明了那個流行的觀點:母猴子在性方面完全是被動的。但是在更大的籠子里,像在野外那樣,是母猴子選擇性對象,通過四處追逐、公然愛撫公猴子來發起性行為。由於小籠子具有產生親密行為的強制性,猴子們的性生活就只剩下性交,省去了所有的求偶過程,而在求偶過程中母猴子的性慾對發起性活動是至關重要的。在沃倫公布這個觀察結果之後,靈長類動物學家開始注意到更多的證據:很多雌性靈長類動物首先發起交配,而雄性動物大多是坐在四周,等待女士們對它們的勃起產生興趣。
我們也是那種靈長類動物嗎?人類的性喚起和性行為很難在實驗室進行研究。科學家們並沒有找到很多答案,只有一些有趣的發現、一些正在進行的項目和他們自己的一些理論。各個學科最常提到的理論是女人像男人一樣喜歡亂交。這個觀點到目前為止得到了動物研究以及對女性遠程調查的支持。這些研究發現性慾的降低與保持一夫一妻關係的年數有關。女人對固定性伴侶的性慾甚至可能比男人降低得還快。這種觀點在本書中得到了夫妻治療專家的證實,這些專家致力於通過假想實驗和強制約會幫助女性重新產生對配偶的性慾。他們對所有這些家庭作業能產生多少激情非常悲觀。伯格納寫道,關鍵問題是性慾衰退對女人來說並不是不可避免的,它只是長期一夫一妻生活的結果。甚至連更年期荷爾蒙的下降也能因為一個新的性伴侶的出現而被徹底改變。據伯格納說,那位發現籠子對猴子性生活產生影響的心理學家金·沃倫認為「一夫一妻制是扭曲女性性慾的眾多文化樊籠中的一個」。
沒有人聲稱女人的性慾、性喚起和性高潮體驗和男人的一模一樣。伯格納提到了一種「新的不加掩飾的」女性性衝動「模式」,但是他採訪的科學家們不只是認為女性的性衝動比我們通常以為得更強烈,其中有些人在重新考慮女性性慾在生育中的重要性。當17世紀的科學家們開始弄清卵子的工作機制后,女性性高潮失去了它的關鍵地位。自那以後,科學研究幾乎完全集中到了女性的生育功能而非性功能上。女性性慾、性喚起和性高潮有時甚至被完全否認。一種頑固的不確定性始終圍繞著女性性解剖學。在17世紀,一位荷蘭醫生髮現了G點。1950年德國婦科醫生恩斯特·格拉芬貝格(Ernst
Gräfenberg)再次描述了G點(說它是「位於陰道前壁沿著尿道的……一個引起性慾的區域」)。1982年愛麗絲·卡恩·拉達斯(Alice
Kahn Ladas)、貝弗莉·惠普爾(Beverly Whipple)和約翰·D·佩里(John D.
Perry)在合著的暢銷書《G點以及人類性慾的其他發現》(The G Spot: And Other Discoveries About
Human
Sexuality)中又提到了G點。那本書既讓人們感到驚喜,也引起了科學質疑,這種質疑至今仍然存在。女性射精經歷了類似的被發現、被否定、帶著質疑被重新發現以及依然不確定的過程。
現在,研究動物的調查者們認為女性的生理構造實際上可能是專門為了適應與多個對象性交——不只是為了一生中有多個性伴侶,而且是為了單次與多個對象性交。男人和女人達到高潮的不同節奏可能就是為了便於女人在短時間內連續與多個男人性交,這能提高懷孕的幾率。伯格納在解釋靈長類動物學家兼人類學家莎拉·布拉弗·赫迪(Sarah
Blaffer
Hrdy)提出的理論時寫道,女性高潮的特點「可能對我們的祖先非常重要。它會延遲,它需要持久的刺激……這是保證女人放蕩的進化方式,保證她們可以很快轉入下一輪性愛,頻繁地更換性交對象,保證她們把從一場性交中獲得的刺激轉化為下一場性交的性慾來源,累積達到高潮」。
如果這是事實,那麼女性高潮在人類繁衍方面確實發揮了重要作用,即使它對受孕本身並不是必要的。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是不是應該加入換妻俱樂部?搞個3P?跟鋼琴調音師偷情?
只不過你要後果自負。伯格納承認人們同意採取一夫一妻制,不是因為它是最能滿足性慾的安排,而是因為它似乎是讓人擁有穩定的情緒和信任從而能夠長久相伴的最好方式,而長久相伴似乎是男人和女人都想要的東西,即使他們也想到處跟人睡覺。鑒於(研究表明)男人和女人有時都發現一夫一妻制的束縛會扼殺性幸福,你可以設想一個更長久的研究,調查一夫一妻制是否真的是保持長期關係的最佳基礎。在讀這本書的時候,我想起了專欄作家丹·薩維奇(Dan
Savage)長久以來的一個觀點,他認為異性戀伴侶如果不那麼嚴格遵循一夫一妻制,能夠擁有更穩定的關係。但是伯格納沒有繼續討論長期伴侶關係這個謎題。這本書也沒有討論為什麼人類會對某些性伴侶產生強烈的愛慕。相反,這本書的各個不同部分能夠組織在一起,是因為伯格納總體來說是在強調女人性慾的存在和力量。
我們的作者有時似乎完全迷失在性慾之中了。在實驗室里,陰道血管會因性慾被挑起而「悸動」。實驗者給女人們播放「能把她們很快挑逗起來的」色情片。其中一名實驗者的研究報告中「出現了對女人性慾最直接的描繪」,他發現異性戀女人看到「一根孤立的、堅硬的陰莖后,陰道血管充血,體積描記器的紅線一下子就升高了。美好消失了,傳統崩潰了。女性的性慾從根本上講跟動物一樣」。
伯格納似乎認為稱女性像「動物」一樣非常淫蕩的價值,是不證自明的,好像這些指責從未用於貶低女性。實際上,對女性生殖系統的科學和醫學研究,在過去三個世紀里成了遭到倫理質疑的實驗和歧視女性宣言的樂園,不過這一點在本書中的分量沒有你期待得那麼重。伯格納明顯是帶著純真的熱情在描述女性自慰的場面——她們與核磁共振掃描儀連接,陰道血液的流動能被機器測量出來。
這本書中有許多初步發現和推測,但它們背後嚴重缺乏理論研究,還有,這些初步發現和推測組合到一起意味著什麼。為什麼此時對女性性慾進行科學研究具有這樣高的合理性?這些理論是否受到了女人和男人社會角色演變的影響?是否受到女人越來越強大的經濟和政治地位的影響?是否受到了女權主義的影響?畢竟,現在很多科學家都是女性,這是一種新形勢。女性性慾研究史告訴我們,很多科學家在同一時期有相似的發現是因為他們在尋找同樣的答案。文化的變遷已經發生了。因為某種原因——也許因為很多原因——男人貪色、女人性冷淡的故事在我們看來已經不再講得通了。
我們不應該為它的逝去而感到悲哀。只要(在某種程度上在我們頭腦的深處)我們繼續認為,男人天生想要性愛,女人天生想要親密和孩子,那我們就會堅認這個邏輯:只有男人真的想做愛,女人做愛是為了別的東西。這使得異性戀伴侶變得斤斤計較:自私,小心眼,擔心被玩弄。對彼此接近的男女來說,在性慾上保持或多或少的平等夥伴關係會更好一些,其他的事情等早上醒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