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虎難下阿富汗 （作者：姚宏仁）

  轉眼之間，美軍進佔阿富汗，推翻塔利班極端政權 已有八年之久，但是集世上最先進的軍事技術，最強財力，壓倒軍力的美軍及其聯軍卻在貧瘠的阿富汗山地陷入困境；不增兵，被推翻的塔利班軍隊會捲土重來，重 掌政權，成為中亞神權合一的極端伊斯蘭國家，視現代文明為天敵，以獨裁酷刑為手段，恐怖襲擊為樂趣，今日炸樓，明日炸地鐵，後日炸超市，弄個世無寧日，人 無寧日，文明發展，和平共處無望。但一旦增兵八萬，掃蕩圍剿阻截，雖然短期內能摧毀塔利班基地，殺傷其戰鬥人員，但如百頭之怪，砍去一個頭，又有多個頭出 來，耗時耗財耗力，非一日之功。

對這個人均年收入350美元，平均教育水平五年，失業率47%，人均壽命40歲，75%的人口15歲以下，農業經濟比重為80%，又以種植毒品為主的窮國怎麼辦，對無知無畏的宗教極端分子怎麼辦，這不僅是美蘇大國的頭痛事，也是世界上不太平的熱點之一，如何反恐的新課題。從1979年前蘇聯開始，外國軍隊捲入阿富汗戰爭的，總是結局不妙。究其原因，不是軍力不夠，裝備不好，殺人不夠。其根本原因是: 一， 當地民眾只知神權為聖物的歷史悠久，毛拉阿匍的話比你外國人的話頂用，整個民族的思想被愚化了，整個社會的思維被僵化了，只有一個思想，只有一個思維，只 知安拉，每天頂禮摹拜無數，外面的世界再精彩，從沒見過，所以視電影音樂為毒物，文明教育為禍害，不能個人思考。其次是，經濟的高度單一，80 % 為種植鴉片的農業，工業只佔10%，民眾只知種罌粟來錢快，不知對世界對社會的危害，而斷其罌粟生產，便是斷其生活來源，謀生手段，這必然會使其民眾為了生存而與禁毒者拚命。

第 三是當地的族裔成分複雜，大小軍頭成百上千，各個佔山為王，落地稱霸，大軍進剿，藏槍入室變平民，化為無形，大軍一走，聚眾械槍又稱王，而在當地的村落 中，即控制了經濟命脈，又會保護本土利益，居民對其極端的作法即使敢怒也不敢言，有群體利害在內，只能任其稱霸，換了一個，說不定還不如他。

第 四是各級政府層層腐敗，貪污盛行，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當官撈好處天經地義，有本事有能力的標誌就是撈，全家一起撈，重建的施工費，聯合國的救命錢，層層 盤剝後到民眾手裡無幾，打倒塔利班的好處都讓當官的拿去了，利民的事有時比塔利班當政時還少，要民眾支持反恐，支持政府難。即使當面不和美軍硬碰，暗中支 持塔利班的大有人在，而把民眾和塔利班綁在一起的蠢漢在美軍，聯軍中，當地政府中也是不少，子彈不長眼，錯殺一個民眾，七大姑八大姨都和你上，塔利班的兵 源不缺，人緣不壞，反恐不麻煩才怪呢。

第五，宗教矛盾，種族矛盾，文化衝突等多種矛盾盤根錯節，歷史悠久，牽出羅卜帶出泥，一不小心，便會樹敵一片。要兼顧平衡各派，各族利益談何容易，"清官難斷家務事"，而作為佔領者對當地人民從感情上便有先天抵觸，硬按牛頭難喝水，何況講一套天方夜談般的西方價值概念，更是應者寥寥，答者繆繆，一鍋糊粥，一團亂麻。

一 場戰爭中，軍事取勝易，得人心難，尤其是對阿富汗，伊拉克等文化，宗教差異大的國家，要有真正的勝利，真正的成功，需要有社會結構，經濟結構，社會意識的 根本改變，讓百姓見到好處的改變，這種改變要長期的全社會努力才會發生。二戰後美國對德國，日本等戰敗國的佔領，重建，對當地政權的扶植，雖然也是困難重 重，當地民眾也有抵觸，有恨有怕，但重建的願望相互一致，彼此的社會結構接近，原來的社會基礎還在，即使日本人，德國人對美軍趾高氣揚的佔領不滿，對美軍 的霸道有恨，但不妨礙重建時的埋頭苦幹。而在阿富汗，伊拉克，社會結構，宗教文化，意識形態的對立何止十萬八千里，教育水平，民眾素質也和日本人，德國人 相差千萬，要克服的困難遠遠不止二戰後的德日重建。

今年10月21日聯合國毒品和犯罪問題辦公室發表的報告說，阿富汗的罌粟產量已佔全球總量的92%，每年鴉片出口900噸，海洛因出口375噸，價值650億 美元，塔利班和地方軍閥獲利九千萬至一億六千萬美元，喀布爾三美元一克的海洛因在倫敦，米蘭，莫斯科為一百美元。此時要叫阿富汗的農民種玉米，種馬鈴薯， 種水果，種蔬菜何其難，不僅塔利班，地方軍閥會持槍和你干，即使阿富汗政府中的人士也是睜眼閉眼，相鄰的巴基斯坦國和塔利班同族同宗同教不說，其國內的毒 品走私網路也是與其脈脈相連，一榮具榮，一損具損。

如果增加經援，軍援，"三分軍事七分政治，" 對 正在經歷二戰來最大經濟危機的美國及其聯盟國家，都是不堪其重的負擔，況且何時是頭也沒有定論。一時難斷，長久難定，便是阿富汗戰事的苦惱，而撒手不管， 讓他去，誰知哪天又有九一一，到時日子更難過。而要改變阿富汗的情況，要把一個宗教神權國家，中世紀的國家改變為一個現代化國家，要把半文盲文盲的社會， 男留須女裹袍的失業社會，變成基本解決溫飽的國家，不但經濟上要有多年刻苦努力，更難的是要轉變整個社會的傳統思維習慣，整個社會的傳統觀念，這種變化發 生了，才會帶來政治，經濟，社會面貌的根本變化。

轉變一個社會的傳統觀念，在中國的社會中，也是 經歷了十分艱難的過程。在高度集權的文革時期，紅海洋，新皇帝的高度瘋狂時期，全國失智多年，八億人民只靠一個腦袋思考，只有一個主義一個思想，一個領 袖，當時對各種不合情理的作法是不敢疑問，不能疑問，全國一起叫萬歲喊打倒，沒有個人思想。1971年913林彪事件后，當年10月25日聽傳達時，也是如雷灌耳，十分震驚，以為聽錯。即使1976年10月21日見到街上出現打倒 四人幫的標語時，也以為眼睛看錯了。而77年鄧小平一上銀幕，有人說要否定文革了，但多數人還是不敢朝那方面想，因為給"兩個凡是"的框框套死了。接著的平反右派，平反劉少奇，彭德懷，賀龍冤案，平反張志新，遇羅克冤案，都給全國帶來一串連一串的震憾，社會上的獨立思考，整個社會的反思才多了起來。

如 果沒有當時非常艱難，如臨深淵，戰戰驚驚的社會觀念的變化，就不會有改革開放三十多年的成就。因為還把經商看成投機倒把，還把國際貿易看成裡通外國，還把 好來塢電影當作文化侵略，還把經濟特區看成殖民地，整個社會的經濟建設就寸步難行，國民黨主席的來訪，奧運會的舉辦也無法想象。當然對文革的評價，對集權 與民主的評價，對反腐的評價，對政府的批評雖然比以前進步了，但還是有不少當年愚化的遺毒，唯上唯權唯錢的遺毒，沒有皇帝不舒服，不下跪，不請示不會辦事 的狀況也不會一下子消失。把當官與發財綁在一起的社會固定性的習慣思維，依然是主流社會的觀念。當權者少利，讓利的概念在現時的中國，還是只被少數人認 可，少數人才會去作。在這種社會意識的基礎上，撈錢有理，撈好處有理，特權有理，要當官的公布本人，公布家庭成員的財產收入難，公開政府財政支出難，反腐 難，防腐難。可能在很長時期內都不會像美國那樣，連官員本人或家人參加何種宴會，收到哪些禮物都要列清單，平時和哪些人打高爾夫，是否公車私用都要讓百姓 知道。使這種社會思維的改變，要花幾十年時間，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糾正。

一個沒有獨立的個 人思維社會，一個下級只對任命自己的上級負責，只會人云己雲，唯唯諾諾的社會，不會有強勁的發展動力，只會有高呼萬歲的奴才，以神權，以皇帝，以權力，以 金錢為偶像的社會，生產力和科學的發展勢必會層層受阻，處處制約，步履艱難，因為只有在尊重個人創造性思維的社會，才會有社會發展的深厚土壤與營養，才會 有大的進步。

奧巴馬目前正為增兵還是撤兵而舉棋不定，要徹底孤立極端的宗教狂熱分子，暴力集團，團結阿富汗的多數民眾，包括溫和的塔利班分子，使民眾真正獲得好處，逐步建立公平社會，確實任務艱巨，必須步步謹慎，注重實效，才能成功，不知這位總統是龍是蟲，還須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