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代的故事：春花秋實（三）

（三）

梁振國長這麼大，還真沒有近距離地接觸過一個大學生。他住的是附近幾個工廠的職工宿舍，那片兒的孩子們大都是工人子弟，雖說高考已經恢復了好幾年，但他周圍的人沒有一個考上大學的。中國的勞工階層對受過教育的人有著根深蒂固的尊敬，梁子家三代都是工人，別說梁子的父母，就是他師傅老李，每次跟車間里的工程師說話都是很嚴肅很尊重的。像小梁子這樣的年輕工人就更不必說了。現在，梁子跟陸蕊聊天，就像跟鄰家女孩，跟小菊那樣，儘管吹牛也不怕有什麼不妥，跟這麼平易近人的大學生吹牛讓梁子倍感興奮。

梁子跟陸蕊話越說越多，當然就把自己的那點事兒都說了，包括跟小菊的。陸蕊聽到小菊那句「敢情這交朋友，就是將來要當兩口子啊」的話，笑得直不起腰來，「梁子，這麼說小菊是讓你騙到手的呀？」「這話說的！」梁子嘿嘿地笑，跟陸蕊就是生不起氣來，她說什麼怎麼說都好聽。

漸漸地，梁子對陸蕊也有了些了解。陸蕊比梁子還小一歲呢，於是梁子就想另給陸蕊起個透著親切的小名兒叫，以示他們之間關係的不同。滿車間的人都管陸蕊叫小陸，梁子要是也這麼叫，就顯不出親熱，本來他也想像跟小菊那樣，叫她小蕊。但小蕊不如小菊叫著順口，而且這個蕊字，因為從一開始就不認識，覺得發憷。後來他靈機一動，把陸蕊的姓疊起來叫，於是陸蕊就成了露露。梁子這個無師自通的名字，倒把陸蕊叫得有些像四十年代電影明星。陸蕊聽他這麼叫，也無所謂，沒人說不許人家把你的姓疊起來叫吧？這樣，梁子每次都人前人後地露露。露露地叫，說不出的得意。

話說多了，自然就扯到各自的私事了，梁子和小菊的故事已經講過了，問到陸蕊的情況也就理所當然地了。

「露露，你有男朋友了吧？」

「沒有。」

「得了吧，露露你別不好意思，你這樣兒的還能沒有男朋友？准也是大學生，你的同學？」

「你凈瞎猜，真的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你，你怎麼沒有男朋友呢？」梁子想不過來，他周圍年齡相仿的青年人，誰不熱衷於處對象呢？要是這個年齡還沒對象，當爹媽的也會跟著著急。特別是女的，那些當媽的，恨不能早早地就把女婿說好了。尤其露露這樣的，怎麼可能沒有男朋友？「那露露，你怎麼不找個男朋友？你這樣的，特，特那個。。。」

梁子不知道怎麼形容露露，總不能就什麼盤兒啊條兒啊地直眉瞪眼地跟她說出來吧。而且露露也不光是盤兒條兒的事兒，她有那麼，那麼一股勁兒，是什麼勁兒梁子也說不出來，大概就是有學問的人的那股勁兒吧。

陸蕊笑起來了， 「梁子你替我擔什麼心啊？國家不是有晚婚晚育的倡導嗎？我還年輕呢。」

「咳，露露，瞧把你這覺悟高的。國家說國家的，晚婚也沒說不許咱處對象啊？先找著對象，到了結婚的年齡就結了。」

「不著急。」

「不著急？小菊比你還小一歲呢。她媽上回說，虧了小菊有我，要不也得張羅著給她找呢。」

陸蕊乾笑一聲，「我不著急，我媽也不著急。」

聽聽，人家文化人，就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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