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出租汽車司機是出了名的愛說話,回國後有一天出門辦事,路上跟司機聊了起來。對話是從某幾條街戒嚴開始說起的。
我:為什麼要戒嚴啊?
司機:因為領導要走那幾條路。
我:領導要走就戒嚴?領導應該也跟市民們一起塞車,這樣才能體會到咱北京市民的塞車痛苦不是?
司機:咳,哪有那事兒啊?領導就是領導,跟咱老百姓不同。他要走,咱就得讓道兒。
我:領導不是人民的公僕嗎?
司機:咳呀,現在還有那事兒?你那說的是毛主席的時代。那時,領導是人民的公僕,為人民辦事兒。
我:現在領導都不是公僕了?
司機:不是不是。現在那領導那才是領導。你那公僕起碼是四十歲以上的人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哪兒知道這些?你問問現在的年輕人,他們參加工作的第一條,就是不能頂撞領導。
我:領導說什麼就是什麼?
司機:領導說什麼就是什麼,不能頂撞。
我:那要是有不同的意見呢。
司機:不同意見?不同意見也不能提。
我:提了呢?
司機:提了就把你給開了。
我:不許提意見,那我干著多不痛快呀。
司機:那你辭職走人啊。你也把他炒了。
我:我炒了他,再找個領導還是不能提意見啊。
司機:是啊,都一樣。現在的領導都這樣,干好了是他的功勞,他沒幹好是你的不是,不是他的錯。他說你,你也不能頂撞。
我:這事兒鬧的。。。
司機:現在的北京已經不再是北京了,你看這滿街的全是外地人。這些人都到北京來找工作。這些人要想干好了,得踩著多少人爬上去?怎麼爬呀?就是聽領導的話,領導喜歡你了,你就出頭了。
我:您說的有道理。
司機:人民公僕,互相幫忙。您說的那些都是老北京,老北京過去都是這樣,街坊鄰居互相幫忙,是不是?現在都沒有這些了。老北京根本不存在了,你現在到哪兒去找老北京?老北京那都是宣傳里的事兒。到了北京,你到哪兒看老北京去?現在的人都住在大樓里,別說街坊鄰居,就是他旁邊門兒里住著的是誰,他都不知道。
我:倒還真是這麼回事。
司機:那可不是。你說咱過去,大白菜,蜂窩煤都跟門外面堆著,沒人拿沒人偷。現在哪兒有這事兒啊?跟外頭擱著,一晚上就都給偷光了。
我:咳。。
司機:你瞧著有人偷你還不能吭聲,現在不鼓勵互相幫忙,鼓勵不管閑事。那路上有人碰著了事兒,你遠遠兒地躲開,甭管閑事兒。管了你自己還有麻煩。
我:先管好自己?
司機:哎,就是這話。看見有人偷東西的,先把自己的門窗鎖好,別跟著出去摻和。等著東西偷完了,再去舉報。
我:偷完了再去舉報,有用嗎?
司機:沒啥用。警察來了,做個記錄就完事了。但現在就提倡這個。
我:那咱也沒轍了。
司機:可不是,你看,要不怎麼說雷鋒精神,雷鋒那是精神,都上升到精神了,真正像雷鋒那麼做事的,沒有了。
我:沒人學雷鋒了?
司機:沒人學了。現在人知道的就是錢。
我:什麼都是錢說話。
司機:哎,這就對了。都是錢,一切向錢看,有錢就什麼都有了。你看什麼都用錢衡量了。你說這養孩子,現在不說,有個孩子有什麼高興事兒,現在這個叫投資。把孩子送上大學,成年了,當領導了,你就到了收回報的時候了。
我:養孩子都是投資回報了?
司機:那可不是?養孩子現在是投資,將來他要反過來給你回報。
我:那咱現在過著還有樂趣嗎?
司機:有樂趣啊。咱以咱自身能力為限找樂趣。比如咱這開車,哪天不想開了,就換個事兒干。開著高興呢,就開。不開車的時候,自己找樂子玩玩兒,吃點兒,喝點兒,也挺不錯的。
我:看著別人當領導咱也不眼氣?
司機; 那不能氣,咱人不跟命爭。不是咱能做到的,咱不爭著去做,咱在咱能夠做到的範圍內找樂子。
車到了地方了,我下車付錢。
我:師傅,謝謝您這一路的教誨。
司機:嗨嗨,哪兒的話?咱就在咱的能力範圍內,說點兒笑話找找樂子。不謝,沒事兒,您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