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到過本村村民很多精彩的話。印象深,也非常喜歡的一句是:「聽說村裡又吵架啦,我一手拎水桶一手拎油桶就趕來了。」 引語個別地方作了一點改動,但意思肯定忠實於「原著」。(順便說一句,除非你是中學語文老師在教作文課,或「博導」希望學生的論文發表,你不要去公開修改別人的文字。一來,這不禮貌。二來,你怎麼知道別人真正想說什麼?特別在網路上,你根本不知道人家是什麼來路, 手裡藏著多少功夫。三來,你怎麼知道你的文字就更好?)
貼這篇日記不是唯恐天下不亂--嗨,乾脆承認了:是有點兒。不好意思,本人的確喜歡活潑熱鬧的人生。今天要說的是政治辯論。先別搖頭, 讀了我的謬論再說。當然不讀也沒關係,沒有人知道, 更沒有人說什麼。
大夥都知道, 在美國,特別是在有些地區,有兩件事你最好閉嘴,一是政治,二是宗教。這是兩個馬蜂窩,桶了會蜇你一身,弄得你很難看。來美國這些年,我知道這是真的,也基本上遵從這條真理的教導。只是有時候壓不住好奇和喜歡熱鬧的秉性,試探試探,看看會不會遇到個跟自己一樣的傻瓜,有興趣聊聊政治和宗教。至今,除了幾個哲學教授,還沒碰到多少運氣。在商學院的同事里有兩位私交很好,一個年長,一個年輕。兩人的性格都非常隨便開朗,我們在一起總是天南地北地聊,無邊無際地開玩笑。我曾試著聊起政治和宗教話題。結果,一個敷衍著,聊不起來;另一個直截了當地對我說,「我知道你以前鼓搗什麼,別想讓我上你的當。」我們一直是好朋友,但是政治和宗教話題是禁地(off limits)。
我不知道目前國內是什麼樣的公共話語文化。許多人告訴我,國內現在對政治感興趣的小民百姓是愈來愈少了。從前有人說,上海人談生意,北京人談政治。北京人現在也談生意了, 而且一談就是大的,飛機導彈什麼的。
比較而言,海外僑胞的政治熱情要高得多。但我對海外僑胞的政治熱情有個「一分為二」的看法。一方面,我認為這種熱情太過了,有點愚蠢。我看到很多的是相當原始的政治熱情, 與當前台灣人的政治熱情,以及40年前文革那時的政治熱情,沒有本質的不同。另一方面,我又覺得海外華人沒有好好利用人在海外「旁觀者清」的有利條件,對政治歷史和政治現實進行一些成熟的,理性的,反思的,建設性的思考和探討。 我不愛讀前一種由原始的政治熱情激發的爭吵,但很希望能讀到后一種的爭吵--而且願意參加這種爭吵。換句話說,我想給前一種爭吵一桶水,給后一種爭吵一桶油。
怎麼區別這兩類爭吵?不大容易說清楚。我想,你想說什麼,你自己應該是知道的,別人也多少能看出你的立場。一般而言,惡意的攻擊是前一種爭吵,而善意的批評是后一種爭吵--不管對哪一個國家,哪一種制度。對中國的批評,要利用人在海外也許可以做到比較客觀一點的優勢,但不要濫用人在海外的自由氣急敗壞地泄私憤。對后一種行為人家會說,別在外面充好漢,有本事,回去罵。
我對政治爭論的一個基本立場是,批評政府和政黨可以,你光批評不讚揚也可以--你可以說你扮演魯迅的角色或啄木鳥吃蟲給樹醫病的角色,但是你不能攻擊貶低自己的國家(或人家的國家),也不能攻擊貶低自己。你是中國人,所以中國,中國人你是不能罵的 (最好也不要去罵別人和別人的國家,除非人家先出言不遜)。我說這話不是因為我有多高的思想政治覺悟,我只是想維護自己作為中國人的尊嚴。
話這麼說了,但在這個村裡,我好象還沒有看到過罵自己的中國人 (也許我讀得太少--這倒是真的,象許多人一樣,我只能浮光掠影地讀點)。連吵架也很少見到。偶爾見到一個,趕過去,還未看到個究竟,便散了。如果架吵得沒有水平,難看,的確是早散的好。 不過,我鼓勵健康的,建設性的政治辯論。我可能有點天真幼稚,但我對人生有一個真誠的期望,就是美國哲學家Richard Rordy 說的:人類通過對話而進步。
11/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