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跟著林總從延安開到東北的紅軍時期幹部。當時張聞天任合江省的省委書記,他與父親在延安就很熟悉。得知父親的到來,張聞天便將父親調到合江省政府管文教,順便兼任他的秘書。那一天,母親受軍區醫院的派遣,到張聞天家去給夫人劉英做治療。在張聞天家裡,母親巧遇了父親。一個中等身材,消瘦而不失清秀的南方青年。父親文化程度很高,但基本上是自學成才。他自小飽讀詩書,能詩會文。滿腹錦繡,出口成章。父親一身文雅的書卷氣,他的文採在延安就是赫赫有名。父親的脾氣好,性格又是極其開朗,人未到而笑聲先到。他的笑聲特別富有感染力和輻射性,說起話來頭頭是道,聲音富有磁性,講演時從不用講稿,卻贏得掌聲不斷,好聲四起,他特會煽情。
見到母親,父親臉紅心跳,半晌說不出話來。母親雖然算不上美女,但她有著鮮艷的白裡透紅的膚色,恰似白雪中盛開的梅花,十分搶眼,一雙烏黑的丹鳳眼似笑非笑,一頭濃密的黑髮編成齊肩小辮,個子雖然不高但嬌小玲瓏。她舉手投足,一舉一動都穩重而恰如其分,處處顯出她的良好的修為和教養。父親倒上一杯熱茶雙手捧給母親,由於緊張過度,父親的手不停地顫抖,水也撒了多半杯。母親道了聲謝謝,將水杯接過來,輕輕地放在桌上。第一次見面,父親就被丘比特的神箭射中,母親的形象深深地留在父親的心裡,不能忘懷。而母親,當時號稱軍區醫院的第一枝花,二十齣頭,未婚待嫁。追求她的男性上自司令軍長下至團長縣長,在她的門口排著長隊。而父親只不過是其中排在隊尾的一位,沒有絲毫優勢。
說巧也真巧,東北的嚴寒讓來自南方的父親患了大葉性肺炎,住進了軍區醫院。他高燒,咳血,身體十分虛弱。母親巡視病房的時候發現了父親,同情心讓母親給予他額外的照顧和護理。父親每天可以吃到母親送來的一杯牛奶和兩個雞蛋,晚上還可以喝到一杯香甜的蜂蜜水。父親每天寫給母親一封熱得燙人的長信,還有各種題材的情詩。這些書信叩開了母親的心扉,情竇初開的母親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父親是第一個走進她心裡的男人。
父親病癒之後出院。他的警衛員小李每天騎著一匹大白馬冒著嚴寒,頂著白毛風,馬蹄嗒嗒作響,揣著父親的情書,送信給母親。每天如是,歷經月余。那一天,父親去軍區醫院拿葯複查,見到母親,拿出一張紙讓母親簽字,說:「咱們的持久戰結束了,現在是速決戰。你同意和我結婚嗎?在這裡簽個字!」母親的臉紅了,她小聲說:「這麼快就決定了?婚姻大事也不和我商量?」父親呵呵一笑:「你同意,我也同意這不就行了嗎?戰爭年代咱們哪有時間去羅曼蒂克,風花雪月,結了婚省得人家老是惦記你,我也踏實了!」
東北解放戰爭結束后,母親作為第四野戰軍的功臣,被送到哈醫大醫療系學習,畢業后成為軍醫。父親被派到北京,著手進行新中國政府成立的準備工作。
待兩個人再度聚首,已經是數年之後的五十年代初期,他們在北京有了一個自己的家。父親給母親的信存放在大床底下的一個破柳條箱里,我上小學時還翻出來讀過。
現在父母親已經在另一個世界里團聚,他們的骨灰盒並排地擺在一起,安放在萬安公墓的一個石碑之下。祝他們永遠相親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