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暗下來了,大舞台的背景上閃耀著無數星光。突然,在一束追光的照射之下,從天空飄下了一個身披五色彩帶,穿著唐代服裝,頭戴金色花冠的仙女。在美妙幽婉的音樂聲中,她緩緩地起舞,雙手擎著一根長長的玉笛似乎在吹奏著唐代的宮廷樂曲。她的腰身苗條,舞姿優美,服裝上點綴的金飾在黑暗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這時,背景漸漸轉化為朝霞初升的黎明,她飛快地旋轉如同一顆閃亮的曉星。突然,朵朵白雲從她身後冉冉升起,白色的煙霧瀰漫整個舞台,使人如歷仙境。那條綵綢在她的舞動中像是有了生命,在空中繪出綺霓美妙的圖案;忽而疾若閃電,忽而緩如落霞。她踢腿,下腰,大跳,旋轉,一招一式都突顯出她的非凡的舞蹈功力。郭燕在台上忘情地舞著,她把自己的感情完全投入到這個「敦煌飛天歌舞伎」的舞蹈之中。
來美后不久,在朋友的介紹下郭燕加入了當地的華人歌舞團。該團的演出人員大多是國內退下來的專業人士。其中不乏中央樂團,中央歌舞團和中芭團的知名演員。他們的藝術修養很高,具有相當高的水準。該團經常對外公演,票價最高到150美元,演出所得捐給慈善事業。跟這些朋友們在一起排練,演出,郭燕有說不出的快樂。年青時,她鍾愛舞蹈藝術。如果不是文革打亂了一切,她也許會成為芭團的一名獨舞演員。她記得當年在69軍文工團做獨舞演員的時候,她的保留節目是芭蕾舞」紅色娘子軍」和「白毛女」選段。那時侯,舞蹈就是她的第二生命。現在退休之後又朝夢夕拾,生活真是給力。
想起三十幾年前在部隊的時光,二十歲的她蓓蕾初放,在舞台上她是一顆耀眼的新星。當「北風吹」的樂曲響起來得時候,她微笑著垂著一根大辮子,足登紅舞鞋,手甩著紅頭繩從舞台的一側飄然舞出,坐在台下的戰士們立刻歡聲雷動,叫好聲此起彼伏。她快樂因戰士們得到藝術的享受,戰士們的掌聲就是她的最高榮譽。
此時此刻,台下坐著兒子郭強,孫子郭飛和熱淚盈眶的何為。郭強是個懂事的人。自打他知道何為是他的生父之後,便設法創造機會讓何為進入這個家庭。像家人的生日聚會,海邊燒烤,郭燕的演出,處處通知何為參加,時時給何為留個位子。特別是小孫子郭飛,很有教養。在美國生美國長大的孩子,特別知道怎樣尊重別人和怎樣讚美人家的好意。在過生日時接到爺爺給買的禮物時他欣喜非常,除了說:「謝謝爺爺,太好了!我真喜歡你帶來的禮物。」之外,還要抱著爺爺在臉上親一下。
美國就是個大熔爐,她包容一切。在美國生活久了的人也都習慣互相和睦相處。前夫和繼父,前妻和繼母,都是互相能來往的朋友。
演出結束之後,眾演員到台前謝幕。一個一人高的鮮花籃由兩個人抬到郭燕的面前。郭燕明白又是何為送的。原諒他嗎?不知不覺,兩行熱淚潸然而下。
「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依闌干」,往日縱是有多少恩恩怨怨,也該隨著春風化雨,逐漸消除。一個人能有多少恩怨能夠帶到墳墓里去呢?兒子常笑著說:「媽,相逢一笑泯恩仇,對嗎?」郭燕低頭沉思,默默不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