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湖》連載上部（6章下）

（接上文）大威哥盯著旭蓉蓉看了一會兒，說：「你真好看！純粹的美，毫無做作。」他的手就又伸了過去，握住旭蓉蓉握著咖啡杯的手。

旭蓉蓉掙扎著想拔出手來，發現無法成功，也就瀉了氣。眼睛直盯盯地看著大威哥說：「別鬧，大威。你聽話！」說著，臉就沉了下來，嘟囔著嘴，像個受氣的小孩兒。

大威鬆了手，把頭往前伸著，低聲說：「你這麼逗我，我怎麼受得了？」

「我哪裡逗你了？」旭蓉蓉無辜地說，那神情越發像孩子一樣可愛起來。

「你每個表情都是在逗我，還抵賴！我們去車裡，好嗎？我不想在這裡了。」大威哥急急地說。

旭蓉蓉吃驚極了，她使勁搖著頭，眉頭皺緊了，說：「大威，你想什麼呢？」

「我想的和你想的是一樣的。走吧走吧。」

「我想的和你想的不一樣！」旭蓉蓉一字一頓，語氣里有了痛苦和怒氣。「我以為我們可以像朋友一樣交談，我們……」

「你說要幫助我，是不是？你說要讓我心情好，是不是？」大威哥兩眼放光，咄咄逼人。

「是……可是……」

「我現在需要你，你幫我啊！我都好幾個月沒碰女人了，你幫我呀！」

周圍幾張桌子的人都向他們張望過來。

旭蓉蓉大睜著眼睛，吃驚地瞪著臉紅脖子粗的大威哥，不知道眼前的局面怎麼突然變成了這樣。她起身，毫不猶豫地往外走，頭腦一片空白。

一出門，她就小跑起來，可大威哥的腳步比她快，她的胳膊一下被大威哥抓住猛地一拉，一個趔趄就轉過身來，胳膊痛的要脫臼，面前是大威哥寬闊的身體和焦灼的面孔。

「你真狠心！你忘了那時候我對你多好了？你上晚課，我在公車站等你送你回家，你來月經肚子痛，我給你灌熱水袋，你來不及寫論文我幫你寫，你從來就沒準備和我好，你是已婚少婦，你勾引我，你是利用我！你們女人都一樣，都是破鞋，都是婊子。你又不是沒跟我睡過覺，你發郵件給我幹什麼？你現在裝什麼貞節淑女？」大威哥一邊說著，一邊拖著旭蓉蓉往他車子走。停車場里遠遠有幾個人站住看著他倆。

「你瘋了，大威哥，你受刺激了，你病的很重！你現在立刻放手，否則，我就喊了！」旭蓉蓉拼了命往回抽著自己的胳膊，大威哥被閃了一下，旭蓉蓉的胳膊脫了出來。旭蓉蓉使勁甩著自己的胳膊，站定了，她滿臉通紅，但克制著自己的語調，盯著大威哥吃驚的眼神，盡量平靜地說：「大威，你病了，你得看病！不要逼我，我不想讓你再落到警察手裡。我現在明白徐美美是怎麼回事兒了。你太可憐了，你像個醉鬼，你需要看醫生。」

旭蓉蓉說完，甩下大威哥小跑著奔進自己的車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路的，一切都突如其來，一切像夢境一樣失真，她滿臉都是淚水，我在他眼裡不過是婊子啊！我這是幹什麼？差點兒被他強姦了！車子拐彎，後視鏡里大威哥孤零零地立在停車場中間，一動不動。

上了高速，她踩油門，車子加了速。天已經黑了，路上零星幾部車子無聲地行使著。車裡很安靜，高速公路上高大的路燈隨著車子的行進忽明忽暗地閃爍著。旭蓉蓉恍惚的大腦里只有一個念頭：大威哥瘋了，他瘋了。

大威哥看著旭蓉蓉的車消失了很久，仍一動不動。旁邊一個路過的老者看了他兩眼，走過來問他需不需要幫助，他才盯著老者傻笑起來。老人猶豫著朝自己車子走過去，一路時不時回頭看他。只見大威哥仍咧著嘴笑著，竟朝老人揮起手來，高聲說：「謝謝你啊，謝謝你。我不是從醫院逃出來的病人，你放心！你要不要打９１１啊，我這兒有手機……」直到老人驚恐無比地開走了，他還站在地當中揮著手機自言自語。他伸腳踢了兩下空氣，不夠，又揮拳揍了兩下空氣，才罵罵咧咧地鑽進車裡，嘴裡念叨著：「婊子！都是婊子！整個世界就是他媽一個大妓院！裝！都會裝逼！只有老子不裝，就他媽成病人了！我操你媽的，老子就不裝，老子病了也不裝！」

車子蹭地沖了出去，大威哥繼續謾罵著，一路開的飛快。他卻清醒自己的處境，再被警察逮住，麻煩就大了，車速只超了１０公里，就不再加速。上限100公里，開到110公里，通常不會被抓，否則高速上的車就都違規了。「病他媽的逼，病人有這麼清醒的嗎？」他對自己控制車速的能力頗感欣慰。「咱正事兒沒一件會耽誤！我病？我需要看病？笑話！你們他媽才都病了呢，婊子裝淑女，讀點兒破書以為自己高雅了，出了個破國，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大威哥把車停在自己的停車位，跌跌撞撞進了公寓樓，嘴裡仍在念念叨叨：「他媽的，女人哪有一個好東西？都是賤貨！最毒婦人心！老子發誓這輩子再不對女人認真了，老子玩兒你們，玩兒死你們！」

這座公寓在靜湖區的邊沿，樓里住著很多在靜湖區學習工作的人。拖家帶口的印度人，戴著包頭巾的中東人，卷著舌頭說話的前俄羅斯人，當然也不乏低頭走路悶聲不響的中國人。住這種樓房的要麼是還沒有足夠資金買獨立房屋的新移民，要麼是在讀的學生，要麼是工作或生活需要臨時過渡的。大威哥算那一種？從婚姻進入離婚的過渡期？自從搬進這幢樓，他誰都不理，進出門有磁卡密碼，他幽靈一樣躲著所有人。樓里散發著濃重的咖喱味兒，他煩死了這股味道，他對印度人沒有好感，確切地說他對整個世界都沒有好感，他厭倦這幢樓房，他對一切都心存失望。親人同學各自都活得滋滋潤潤，只有他無兒無女婚姻不幸，他沒有任何情緒去聯絡這些只會低看他、暗地嘲笑他的熟人。再說，人們各自忙碌，誰在乎他的日子是天堂還是地獄？他在公司不吭不響，曾經的嬉笑怒罵並不受人歡迎，也就逐漸變成了沉默寡言。他和同事相處生硬，很少去和他們扎堆兒。他不在乎獨來獨往，這是個自由的世界，他有權利獨來獨往。業務嫻熟，是他保住工作的唯一需要，保得住工作就不必為生計發愁，再難的日子也就熬得出頭。再傻，這點生活的基本概念他一直把握的很結實。

開門，開燈。屋子裡很亂，走廊里堆滿了東一隻西一隻的鞋子，起居室地當中堆著幾個紙箱子，裡面裝滿擁擠成一團的書籍、用品和衣物，是和徐美美分居后搬過來的東西，堆在地上幾個月了。大威哥抬腿把一隻箱子往旁邊踢了一下，又跨過一隻紙箱，才來到廚房。碗池裡堆著滿滿的臟碗，頂櫃里看不到乾淨茶杯，他啪地關了頂櫃門，嘴裡罵著Shit，從水池裡抽出一隻臟杯子，在水龍頭下沖了沖，順勢接滿了涼水咕咚咕咚喝了。近來他總是不停地喝水，情緒激動時更要大口大口地灌，他必須用這種方式來忘記酒精，他太想喝酒了。和徐美美一起過的時候，他曾有過一段酗酒歷史，直到徐美美報了警，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家暴如果再加上酗酒，如果捅到公司去，工作就怕保不住。他很慶幸自己白天上班基本不喝酒的原則，偶爾偷喝兩口，也保證不和人近距離接觸，保證不影響編程序，好在他的角色一直是系統維護，公司多年未更換新系統，他靠著老資格，輕車熟路，十幾年也就輕輕鬆鬆地堅持下來。

他努力地想搞清楚是自己酗酒在前，還是徐美美出軌在前，或者同時發生也說不準。徐美美說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造成了她的出軌，他反駁說是她出軌造成了他的酗酒。她說恨他那半夢半醒的瘋樣子，說看見他喝醉，她就象看見了地獄。他就說他恨她的風騷浪蕩，他說她和一塊隨便買來賣去的豬肉差不多，她本身就是一個誰都可以插兩下的臭地獄。

兩個人只要說話就開始吵架，吵的內容五花八門，你說東，他勢必說西，你說香，她勢必說臭。

誰願意回家就進入轟轟烈烈的戰場？他開始去酒吧消磨時間，她開始夜不歸宿。

「你幹什麼去了？」他質問，黎明的陽光透過窗帘射在他臉上，好像一群躲在陰影里的小鬼在舞蹈。

「去朋友家訴苦！」她斜眼看了他一眼，又專心在壁櫥里挑選上班要穿的衣服。

大威哥伸手把她從壁櫥里拖了出來，抬手就是一個大耳光。第一次動手打老婆，太他媽的痛快了！他看著徐美美憤怒的面孔扭曲著，那對曾經勾引得自己神魂顛倒的丹鳳眼紅紅的，充滿了眼淚。他甩著手嘿嘿冷笑著說：「去跟女友訴苦？你苦？你個騷貨，賣逼的婊子還苦？你快活得很呢。我不讓你痛兩下，你苦的不夠名副其實！」說著，他就又輪圓了扇了出去，這下卻沒扇住目標，徐美美一貓腰從他身邊鑽過去了，嗚嗚地哭著邊跑邊說：「我要告警察，告你家暴！我要讓你身敗名裂！」大威哥伸手拽住她胳膊，就往床上拖，嘴裡罵著：「你敢! 看誰身敗名裂！讓我檢查檢查，看那騷逼快活了一夜，撐大了沒有！」徐美美卻使出吃奶的力氣掙脫著，終究身單力薄，還是被迅速地壓在了床上，她感覺著大威哥的手撕扯著她的褲子，她使勁抵抗著，兩手胡亂划拉著，一隻手就抓住了枕邊的一本書，她使勁兒把書砸向大威哥的腦袋，書角很尖很硬，一條血跡順著他額頭長長地流了下來，大威哥嗷地叫了一聲，伸手捂住頭，從徐美美身上翻了下來。徐美美起身就跑，跑了兩步又回身抓起自己的包包，咚咚咚地下了樓，鞋也不穿，彎身拎著鞋子就走了。大威哥聽到樓下大門嘭地關上了，才從疼痛中坐起身來。

這是一座連體鎮屋，買房時兩人都已經工作了兩年多，夫妻倆一起攢的首付款。買房前，大威一直租著上學時的套房，徐美美則兩邊跑，一會兒回家和爹媽住住，一會兒又陪大威住幾天。為了大威的身份，兩人一確定戀愛關係就悄悄去市政府領了結婚證，當時大威才上大三。徐美美的父母是兩人買房時才知道兩人早已私自結婚，對這個任意妄為的女兒無話可說。好在大威雖然看起來粗魯，卻像個男子漢，工作穩定，對女兒很好，對丈人丈母恭敬有禮，每次回家從不空手，媽呀爸呀叫得歡，院子里有什麼活兒，總是搶著干，割草呀鏟雪啊，樣樣一點就會，一會就幹得興高采烈，賽過半個兒子，頗討長輩歡心。買房時丈人丈母要贊助一部分首付款，大威堅決抵抗才制止了。現在看來，真是太明智了。兩人除了房子的首付是共同的，一直擁有各自的私人賬戶。家用開支另有一個公共賬戶，兩人按月往裡面放相等的錢數，各自的私人賬戶彼此互不干涉。想來，這是沒結婚就為離婚做好了準備，提前預防分手時的經濟糾紛。這樣的夫妻財政方式在西人圈裡並不少見，在華人中卻罕見。

這座鎮屋上下兩層，外加一個裝修好的地下室。一層有廚房、餐廳和起居室，二層是三間卧房兩個衛生間，地下室裝修成了寬大的家庭活動室。兩人在這座房子里度過了十分甜蜜的一段日子，一起買菜燒飯，一起種花鋤草，相擁著吃冰激淋看電視，一起做愛，從卧室做到衛生間，從衛生間做到廚房。如今，這段美好的日子好像是上個世紀別人的故事。徐美美報警之後，大威就被勒令從鎮屋中搬出了，臨時找不到更合適的，住進了這個充滿咖喱味兒的大樓，一住就是幾個月。

大威跌跌撞撞地倒在沙發上，嘴裡還在罵著娘。直到全身都癱軟在沙發上了，旭蓉蓉氣憤的臉才慢慢浮現出來，可那臉又莫名其妙地變換成徐美美的臉了。他幾乎想不清楚和旭蓉蓉發生了什麼事兒，就像他永遠想不清他和徐美美是怎麼回事一樣。他不是沒有努力去分析夫妻走到這一步的原因，但疲倦的大腦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不就是性生活滿足不了徐美美嗎？但他盡了全力，他用盡自己能夠做的一切來讓她滿足，他用手用嘴，甚至給她買了性玩具，難道這一切都比不過一條老外的大傢伙？徐美美是什麼時候開始拒絕他的？是因為她的拒絕他才開始喝酒嗎？他試圖跟蹤她，但幾次都被這個狡猾的女人甩了。有一次他清楚地看到她把車子停在一個商場門口就跟一個金髮的高個男子又說又笑地走在一起，可等他追過去，兩人卻不見了。大威明白，矛盾出現之後，徐美美之所以還和他維持了那麼久的夫妻關係是因為她捨不得放棄大威優越的外在條件、對妻子的忠誠和穩定的職業。那些大傢伙能給她的是短暫快樂，卻不能給她長久安定。如果不是最後自己當場抓獲兩個狗男女，又揮刀割傷了徐美美，兩人的婚姻也許還可以繼續維持下去，貌合神離地過著你酗酒我出牆的日子，就像兩人的賬戶，需要合作便合作，需要獨立便獨立。這個世界上不是有著很多婚姻過著這樣你是你我是我、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日子嗎？多一對大威和徐美美也很正常。

至於和旭蓉蓉的那段歷史，大威怎麼能忘呢？這個溫柔美麗的江南女子曾多麼令他著迷啊，如果當時自己不是個身份都不保的窮學生，他一定會拼力把這女人變成自己老婆的。即便知道沒有前途，旭蓉蓉的存在還是給他剛出國的不穩定生活帶來期盼和溫暖，旭蓉蓉對他的需要也讓他感覺自信和強大，偷情的快感還讓枯燥的學生生活有滋有味。面對他的小傢伙，旭蓉蓉說：「你就算沒有生殖器，我也照樣喜歡你。」他曾一度懷疑旭蓉蓉的真實性。如果是真的，很好，兩人正好配對兒，如果是假的，說明旭蓉蓉不願意傷害自己，只有在乎的人才不忍心傷害，那麼她還是在乎自己的，這還不夠嗎？這個推理近乎完美。

他明白旭蓉蓉委身於他是出於感激。當時旭蓉蓉和大威哥租住在同一個學生宿舍樓里，暑假期間，學生大多都回家了，只有少數暑期選課的同學留守，整座大樓空空如也，旭蓉蓉就是在那時犯了胃痙攣，請求大威哥幫忙叫救護車，故事從此枝繁葉茂，不可收拾。孤男寡女，獨守異鄉，肉體乾燥，精神饑渴，相擁片刻就有片刻的溫暖，一碗熱湯就勾出一汪眼淚，一個安撫的手勢能勝過千金萬銀。病痛中的旭蓉蓉嬌美虛弱，惹人憐愛，如果大威不動心還算個男人嗎？他不在乎結局，她知道旭蓉蓉一次次表達她對賈易生的忠誠是偷情宣言，一切都是現在時，沒有將來時，這是給未來提前鎖定句號。大威除了外表強悍，頭腦靈光，既無背景也無錢財，自己對未來尚且心中無數，又怎能要求旭蓉蓉這樣美貌聰慧的女子向他託付終身？他接受這個現在時。他孤單，旭蓉蓉無助，乾柴烈火的相遇，只在乎燃燒就夠了。

如果說旭蓉蓉是個隨便的女子，就大錯特錯了。「我是個婊子，是不是？」她對大威哥說：「賈易生在國內賺錢供我讀書，我卻在大西洋這邊快活地偷情。」這樣的表白每持續一段時間，旭蓉蓉就會對大威哥冷淡下去，可過不了多久，一切又悄悄恢復原狀，像凋謝的藤蔓，秋天的枯萎只是暫時，春風一吹，又枯枝吐綠千纏萬繞地揪扯不清了。如果不是大三旭蓉蓉回國探親懷了孕，如果不是徐美美恰如其分地出現，大威和旭蓉蓉維持了近兩年的地下關係還會無休止地繼續下去。但這休止符到底是來了，世界上原本沒有不散的筵席，現在時終究會變為過去時。兩人在同學面前是公開的好朋友，地下戀情竟沒有被人發現，考驗出兩人卓越的表演能力。大威想起徐美美的好朋友冰兒的一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是老皇曆了，現代社會應該是『只要人不知，不為白不為』。」看來，現代人的聰明和虛偽已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假作真來真亦假，無為有時有為無了。

杜杜：海內外平面紙媒發表作品三百餘萬字。為「加華僑報」「渥京週末」「星星生活」等加拿大華文紙媒撰寫「杜杜之窗」「杜杜閒話」等文學專欄十餘載。小說、詩歌、散文屢獲美、中、加文學獎，多次獲得金獎。作品被收入十餘部作家文集。已出版散文集《大路朝天》《杜杜在天涯》、詩集《上帝之棋》《一葉書簽》《玻璃牆裡的四季歌》、短篇小說集《青草地》《玫紅色的艾瑪》、微小說集《瑪格麗塔》、中長篇小說集《不吃土豆的日子》、古典詩詞集《草色入簾青》、英文詩集《When a poem speaks 》、長篇小說上下部《中國湖》等十餘部個人著作。《中國湖》榮獲2020年海外華文著述獎文藝創作類小說獎第一名。杜杜著書在Amazon世界各地國際網站上架發行。搜索詞：Dudu Anthology Zhanqing Du。杜杜是中國魯迅文學院35期學員，加拿大華裔作協、加中筆會、海外華文女作協、北美作協等會會員。以文字為舟，遊歷生活之海。

歡迎上網購買我的著書，以下網站有售：Amazon.com, Amazon.ca, Amazon.de, Amazon.it, Amazon.in, Amazon.fr, Amazon.nl, Amazon.es, Amazon.co.uk, Amazon.co.jp, Amazon.com.au, Amazon.se, Amazon.pl.   搜索詞：Dudu Anthology Zhanqing Du。

歡迎關注「杜杜天下」公眾號、歡迎留言、點贊，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