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你慢慢走

                     哥  ，七月十五這天，你剛剛過了四十九歲的生日。誰能料到倆星期後，那可怕的突發性心臟病，使得你竟狠心的拋下我和弟妹們撒手西去，沒留下一字半語。你可知道，此是此刻，在金山灣區的柏陵園殯遺館里，親人們圍繞著你的遺體，沉思往昔，如夢裡，淚不止。

                雖然我倆相隔陰 陽兩界，可為弟的我仍然想要問問你，到底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匆忙而去？是人世間的生活太過於複雜艱難，還是要去與二十年前已去天國的母親相見。哥哥啊，你可知道，愚弟我有很多知心的話兒沒機會與你講。那麼今天，哥，請你慢慢走，慢慢走，我要說出長久以來，一直沒機會和你想說的那些話，不管你能否聽得到。

               哥，你可記得，從前全家聚在一起，父親總會嘮叨那些陳年往事。而每次聊天，總會說到在你出生之前，即一九六二年，在這個農曆的「虎」年裡，曾有一個男孩降生在這個苦難的家庭里，當時父親背負著國民黨殘渣餘孽的沉重包袱，名為學校老師，實則處在監管狀態，加之母親住在地處偏遠的小山村，那裡衛生環境級差，又缺乏接生護理常識，結果在你之前的這個男孩，來人世間僅僅三天時間，就因抽風而夭折。悲痛欲絕的父親想到自身的處境，看著死去的孩子，拿起筆鋪開紙，寫下了這麼一首詩：「投生何匆匆，誤來我家門。艾虎應驚目，蓬茅未留魂。生者可逃生，存者唯苟存。天地遼闊甚，余亦等輕塵。」。

                在你出生前夕，為避勉悲劇再度重演，父親把母親接到他所任教的學校，並親手把你接生到人間。正是由於你的降臨，給了在絕望中的父親，繼續活下去的願望；也因你的降臨，給父親增添了生活的勇氣和力量，堅信黑暗過後，終將會迎來人生的又一個美好時光。

                在你出生后，喜愛文學，有著文史知識功底，本身亦是學校教師 的父親，為你取名「薦軒」，並說假如母親過兩年再生個男孩的話，就叫「薦轅」，倆孩子的名字合在一起，就是「軒轅」。你大慨也能理解，父親是在借用魯迅先生的（（自題小像））這首詩：「靈台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暗故園。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來表達自己的心跡；同時，用「軒轅」二字為兒子取名，也是在絕望之中，將自己的無限美好願望，寄託於後代身上。哥哥，你說是不是呢！

             本來 為你取名「薦軒」，也叫了一個多月，可母親說這名字叫起來拗口，也不好聽。於是把你的名字由「薦軒」改為「薦轅」，父母為此心情舒暢，快活了好一陣子。一年半以後，又一個男孩降臨到這個仍處於風雨漂搖的家庭里。這個男孩就是你的愚弟———現處在悲傷中的『我』。也許『名』中註定，『我』毫無選擇的被冠上「薦軒」這個被父母親所不喜愛的名字。

              你我名字的互換，不知上天有意 按排的「陰」差「陽」錯，還是瞑瞑之中早有定數。你知道二十年前，母親由美國回北京治病，而後在北京去世。是這個叫「薦軒」的我一人前去料理後事，在北京八寶山殯遺館見母親最後一面，最後抱著母親的骨灰盒回到了美國。哥哥，你知道嗎？這一路陪伴的愚弟的是心酸，是痛苦，是哀傷。二十年後的今天，你這個當哥的，又這麼自私的離我而去，再一次把這副擔子丟給了我，讓愚弟我承受生離死別的煎熬，把你送往母親墓旁的安息地，和母親在天國相聚。這下，你該心滿意足了吧！看著你安祥躺在棺木里，似熟睡，似深思。哥哥，你能理解愚弟此時的心情嗎？

              今天俺送你,日後誰送俺？  人人都有命,半點不由人，我倆的兄弟情註定會緣定三生，我祈禱，我堅信。此時此刻，我還要對你說「與君世世為兄弟，又結來生未了因」,哥哥，你聽到了嗎！

                                                （2012—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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