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一本書「最後的地主」頗影響心情,想起件事,念叨念叨。
亞運會前,家裡來了個陌生男人,穿的人5人6的,大包小包的拎著,一張嘴都是俺聽不大懂的口音,讓俺叫個啥,也不記得啦。媽和姥姥和他哭一陣笑一陣的,手搭著手聊的鼻涕趿拉的。走的時候更大包的抱著走的。後來姥姥講給俺聽,才知道了有關土改的一點兒事。
姥姥是個大戶人家的小腳俊閨女,姥爺在鐵路上干,在某直轄市有不錯的房產,日本人打進中國,姥爺就辭了工不給小日本幹了。鬱悶中得了肺結核,臨終前囑咐姥姥變賣所有房產,帶著孩子和弟弟一家回老家買地謀生,不可拋頭露面,也不要進城。(不知是不是和姥姥長的漂亮有關)。
姥姥是個毅力夠強的女人,帶著老少10余口人回到老家,細軟藏好,安頓好家,就把餘款全部買了土地,但是她自己沒有辦法打點,小腳種不了地啊。地都是用那來人的爹(是個什麼比較近的親戚)的名字買的,全家不解:這樣萬一有變,豈不是生活無著?姥姥很堅決:我把這麼多的地送給他,是他幾輩子賺不來的,他沒有道理不管我們。具體怎麼談的,姥姥因為俺太厚道不跟我說啦。後來看電視劇「大宅門」里的老太太,覺得姥姥也頗有點大奶奶的范兒。
姥姥帶著一大家子過起了不顯山不露水的苦日子。那來人的爹是好莊稼把式,又雇長工又顧短工的當上了朝思暮想的地主,按時按點的送糧送錢到姥姥家,幫姥姥擔起了生活的擔子還供應家裡所有的孩子上學。姥姥除了牢牢把握家裡生活的大方向以外,居然還當了一把村裡的婦救會長(相信有民族氣節的姥爺也會同意)。姥姥得意的說:那時候,村裡的喇叭天天會兒會兒的喊著我的名字。我問:後來吶?姥姥狠狠地用手點著俺的奔兒頭說:還不是因為你!
土改啦,姥姥家因為一家老小沒有一分土地被劃分成了「貧僱農」, 那來人的爹一家就慘啦:真的就成了地主了。幸運的是,因為村子大,地主名額夠了,加上那來人的爹是公認的天天跟長工一起幹活的好把式,降為富農。那一家老小從此沒有了好日子,孩子們也都在屈辱中活著。我問姥姥:那人家可以告發你啊!姥姥長嘆口氣說:唉~~~,要不就說是好人吶。知道這事一捅出去,我們孤兒寡母的就全完啦。到死都沒有再到姥姥家來過,嚇怕啦。這是兩個階級的人嘛!
那來的人哭完了爹娘哭自己,還口口聲聲說他爹死的時候還念叨著:不是自己的地,欠著姥姥的錢怎麼還?姥姥哭完了那來的人爹娘哭自己:說我要不是2家子老老少少的,怎麼我也要頂了去,不知道你爹媽的命我可怎麼還?俺媽哭完了笑著對那來的人說:還好你現在承包了一點亞運工程生活還不錯,等我粉刷房子時就不用買油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