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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三反」運動雜憶（四）

作者：light12  於 2009-11-29 22:45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其它日誌|已有4評論

時間: 29 11 2009 11:30  
作者：斷章師爺

有時候我們三人的作為簡直活脫脫象是江湖上的無賴，時不時會幹一些出格的事情，自然也難免當堂出彩。旁人覺得我們是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其實，我們之放浪形骸，是覺得「禮法豈為吾輩而設」，渾沒把世俗的風紀放在眼裡。

例如，我曾經揀到過一張校內某青年教工遺失的工作證，就偷偷換上自己的照片，以助教的身份大模大樣地去上海圖書館的閱覽室借閱外文雜誌。那時還沒有複印機，看到內容精彩的文章，就抄錄下來。回來后，翻譯彙編成文，投寄到剛剛恢復出版的一本刊物《國外科技動態》上，居然發表了。於是我更加來勁，常去那兒看書。一次，看到一篇介紹一種先進的冶金工藝的文章，覺得很合意。但是文章太長，抄不勝抄。不知怎麼一來，鬼迷心竅，竟然想仿效孔乙己先生，竊而歸之。無奈，雖有斯膽，不諳斯道，尚未跨出閱覽室，就被訓練有素的門衛先生請進專間，輕而易舉地搜出贓物，老老實實地寫了「伏辯」才過了關。

X兄的老母一度身體欠佳，他只得每日放工后趕回家去照應。往返的車費對於當時的他來說，實在不堪負擔。於是他常常揩公交公司的油，搭乘「黃魚車」。X兄素來穩健，上車后沉著地喊一聲「月票」，隨即靠近售票員身邊，倚桿而立。售票員自然不會想到神定氣閑地貼身站著的這位紳士竟然是逃票的腳色。他又機敏過人，眼角掃到有查票的上來，就不慌不忙地轉過身去，擠向另一邊的車門，到站后從容下車。免費往來多時，居然未曾失足過。不料一次，有兩個查票的從前、後門分別上車，兩面夾攻，包抄過來。X兄既無處可匿，又無路可退，被逮個正著。結果是通知了學校的「工宣隊」領導，才「保釋」放人。

W兄年青時，相貌堂堂，風流倜儻。即使在當時那種尷尬的處境下，依然有傾心於他的異性。有天傍晚，他和一位女孩子在學校禮堂周圍溜達。正當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時，突然從黑暗中竄出兩個專以窺視男女私情為樂的小流氓，硬說他倆在搞「流氓活動」，要揪送「專政機構」。對於頭戴「政治問題」帽子的W兄來說，再無端地染上「生活作風」的嫌疑，那可真是雪上著霜了。W兄再三辯解，這兩個心思齷齪的小子卻一味蠻纏。百般無奈之下，只得連哄帶求地把這兩個太歲爺爺騙到我們住的寢室裡面。琨樹兄開門見山地請「斷老師」（指區區）出面，為他和女孩子的關係作證。平時我為人懵懂，那天卻豁然開朗。於是我一邊很接領旨地說「W老師」（指W兄）和小某（指那位女士，其實我連她姓什麼都不道）的關係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啦，教研組同人都已知道他們兩位即將結成「革命伴侶」啦，連糖都已經發過啦云云。一邊又遞煙敬茶。好說歹說，才把這兩個小瘟神恭送出去。一場風波，總算有驚無險。

倘若有好事的「革命群眾」把我們的上述言行向「工宣隊」和「軍宣隊」領導報告的話，（在那個年代，這種事是屢見不鮮的）那麼等待著我們三人的會是什麼樣的命運，就真正難以逆料了。

1973年5月，如大旱之望雲霓，我們三人總算熬到了分配的日子。臨行前，我們三人假「揚州飯店」舉行「告別宴」。酒足飯飽后，出門分道揚鑣，大有「我輩豈是蓬蒿人」的意氣。從此，我們三人走上了各自的道路。經過多年的折騰和努力，W兄和X兄分別調回了故鄉N市和上海。這兩位都非百里之才，在改革和開放的年代中，憑著他們的器識，才具和學養，事業如日中天，早已加入了「食有魚，出有車」的成功人士行列。我於壯歲去國，遠涉重洋，讀了一個又一個學位，最終落腳在北歐的一個小城，無可奈何地作「稻糧謀」。

把生命譬作四季，我已過了秋肅的時際。回想春發時分的光景，滿以為
「好一似鼠兒打翻了齏臼架，五味雜陳」。想不到事過數十年，再回想「一打三反」那段歲月，卻意外的平靜，似乎只剩下了「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的感覺。於是拉拉扯扯地竟寫了上面那一大篇文字，也算是一種回憶。

斷章於2004年仲夏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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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4 個評論)

回復 異域堂 2009-11-30 00:23
宛如昨日花絮，淚濕案捲袖口；書生意氣何時休？轉眼已是白頭。
回復 light12 2009-11-30 00:38
異域堂: 宛如昨日花絮，淚濕案捲袖口；書生意氣何時休？轉眼已是白頭。
師爺好記性。
回復 異域堂 2009-11-30 00:43
light12: 師爺好記性。
過去事，刻骨銘心。
回復 木子行 2009-11-30 02:58
異域堂: 宛如昨日花絮，淚濕案捲袖口；書生意氣何時休？轉眼已是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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