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誰是贏家？
人類文明的現代化最早出現在歐洲，但是那不表明歐洲人就比其他人優越，而是人類文明發展出來的各種為現代化所需的要素恰好在那裡匯聚，結果現代化就從那裡首先發動了。當年人們不清楚這些道理，歐洲人乘著鐵甲艦到世界各地打開了其他國家的大門后，所見所聞沒有比他們更為先進的，由此誤以為歐洲人是優越的人種。在古代，中國人把周邊的民族稱為「蠻夷」，也是一樣的道理。隨著建立在科學發現基礎上的對於真實世界的深入認識，人們逐漸懂得原來人類所有民族都是一樣的，不過歷史的發展不同，造就了今日的差別。
要說清楚為什麼現代化所需的要素首先彙集在歐洲而不是亞洲或非洲，這是一個很大的話題。但是，「人類所有成員都是平等」的這一命題不是一個強行制定的「政治正確」，而是在承認事實的基礎上的文明宣示。正是有著這個平等，不論是誰先發現的科學規律、誰先發明的技術成就，其他人都能夠學習掌握。人與大猩猩之間不存在這樣的平等，人的成就大猩猩也就永遠無法學習模仿。
但是這樣的道理卻不容易為人們接受，傳統的認識會一代代地向下傳遞，不僅先發的現代國家裡會長期存在對於落後國家的歧視，落後國家趕上來后也會歧視仍然落在後面的國家。當年日本發動維新變革以後，國家進步很快，皇太子也效仿歐洲王室穿起西式禮服。日本皇太子訪問倫敦與英國王子合影的照片在報上登載出來后，日本皇太子甚至被英國王室成員譏諷為「猴子穿禮服」。日本後來歧視中國與其他亞洲國家，甚至提出文化上日本要「脫亞入歐」，最後走上征服亞洲的軍國主義道路，350萬人死於二戰。
二戰結束已經72年了，美國原來是首先倡導國際關係必須按照國際法行事的國家，在二戰後組織起聯合國，把當時仍然很落後的中國作為唯一的非歐洲國家推舉入安理會五個常任理事國之一。聯合國的存在為世界各國解決各種衝突提供了一個共同組織，隨著各國的發展，美國的影響在聯合國當然也必然減弱；同時美國的經濟在世界經濟中所佔比例也在縮小。與150年前或者是70年前相比，世界越來越趨同。可是這個趨同的後面卻藏著一個事實：世界的財富的佔有的差距卻仍然巨大。（1）以個人佔有財富計算，擁有百萬美元以上的成年人占成年人總數不過0.7%，但這0.7%的人卻佔去了世界財富總量的差不多一半（45.9%）（下圖右）。（2）這些百萬富翁主要分佈在歐美，其中美國佔了43%（中國佔5%）（見下圖左）。
根據瑞士信貸銀行的分析，世界成年人2007年平均佔有財富5萬2千美元，十年後的2017年上升到5萬6千5百美元，如果財富的佔有比較平等的話，全世界的生活水平都可以達到工業化國家的生活水平。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世界變得更富了，但貧富差別也更大了。即便像中國這樣過去40年趕上來的國家，貧富差別也是越來越大。
貧富差別成了現代化發展到今天所引出的一個主要問題。誰是現代化的贏家？這個問題成了一不能迴避的問題，是世界各地的人都要問的問題。
很多政府都告訴那些低收入的老百姓，他們的貧窮是別人的錯，比如別的國家的人搶走了你的工作；比如別的國家的資本家剝削了你；比如世界貿易不公平；比如移民搶走了你的工作；比如你的鄰居吃福利把你吃窮了；又比如前一屆政府把錢送給外國人了；等等。在民主選舉領導人的國家裡，如何解釋上述問題並使人相信就成了近兩年歐美政治的特點。遇到不好的事情把原因歸於他人的錯是人性的弱點，民粹主義於是有了市場，大眾媒介給它提供了宣傳平台，川普在班農等民粹主義者的支持策劃下贏得競選，在美國和世界各地鼓吹「美國第一」也曾經獲得了很多的支持。
二、「垃圾國家」
世界最富裕國家的總統把世界上一大批發展中國家稱為「垃圾國家」的話，這個總統如果生活在100年前的話，恐怕沒有人會說什麼；如果生活在150年前的話，人們會覺得理所當然。在今天，這樣說當然就免不了遭人痛罵。川普昨天（1月11號）在與國會議員討論移民問題時，說美國有太多的來自「垃圾國家」（shithole）的移民，應當多來點像挪威這樣的國家的移民，他把來自南美、非洲、亞洲國家的移民的母國都歸到了「垃圾國家」，結果當然被痛批。川普說話時有議員在場，於是白宮先是發表聲明說川普是為了「美國第一」，以為可以通過號召支持者來過關。但是，畢竟這話實在引起太多的公憤，世界很多國家都表示抗議，川普今天早晨便發推特抵賴，說他沒有說過這話。
川普的推特發出不過1個小時，參加了會議的參議員站出來對著媒體說，總統的確說了那句話，並說川普的話是「帶著仇恨、骯髒、種族歧視」。（下圖）
筆者覺得川普的話除了顯示了他的真實一面外，還表現了他的失控。這個失控或許是最近壓力太大，也就是來自筆者前一文所介紹的川普面臨著要去面對特別檢察官的壓力。
三、「沒有合謀」
周三（1月10號）川普在與來訪的挪威首相一起會見記者時，有記者問他是否會如過去所說的那樣無條件地去面見檢察官穆勒，回答所有的俄國門問題，還是有條件地回答問題。川普饒了一圈，最後說沒有必要會見檢察官，因為「沒有合謀」。川普一分鐘里把「沒有合謀」連說了八次，加上開場的兩句就不下十次。過去一年裡，自從川普開始說「沒有合謀」以來，還沒有如此一氣說上這麼多的「沒有合謀」。
究竟有沒有合謀，照理說川普最清楚。不過川普過去一年裡謊話連篇，現在大多數人都對他的話感到懷疑。我覺得川普恐怕沒有事先與俄國人坐下來合謀如何由俄國人幫助他競選，但不能排除不把法律放在眼裡的川普不會在某個時刻故意觸犯法律。
與川普在法庭上有過交往的律師接受採訪時說，川普在法庭上有時的確很囂張，發脾氣、踢門而出都有，不過一旦要他宣誓作證時，他的態度就軟了。從有關的錄像看，川普的確話語和姿態都很低下。這樣看來，難免川普不害怕，因為回答檢查官的話都要在宣誓后說，假話就是罪，夠進牢房，正常的人都不敢對著檢察官說謊。
真正的白痴或瘋子是不知道恐懼的，川普當然不是白痴。他不過是會造反，不會治國，所以治國上的行為顯得「愚蠢」而已。這種愚蠢在他最近主持的國會兩黨的移民討論中顯示無遺，甚至連一向為他背書的著名極端保守派評論員柯爾特女士，都忍不住要說，「原來班農才是川普的大腦」（見下圖）。柯爾特10號說的話剛落地，11號川普就又開始說「垃圾國家」。柯爾特是《我們相信川普》一書的作者，但該她要失望了。
「沒有合謀！」—-儘管川普一直在重複這句話，可是人們都知道，這句話要穆勒來說才算數。按法律的規定是穆勒的頂頭上司的川普總統，害怕去見他的和他隔著好幾級的手下穆勒檢察官，這該算是法治的魅力。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