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社會的重大問題是利益分配，分配問題的核心是公平公正。越是原始的社會，人類的勞動分工越是簡單，利益的表現形式—-也就是勞動的成果—-也就越是簡單，解決利益分配問題只需要一個大家長把一家人弄來的食物分配一下就成。隨著社會的進步，勞動分工越來越複雜，利益的表現形式自然也就越來越複雜，利益的分配也就越來越複雜，除了以金錢報酬替代食物分配，還有稅收、福利、住宅、公益建設（學校、醫療、交通等等），到了現代還有千奇百怪的服務業。而不同的個體的需求千差萬別，分配的公平公正的評判也就越來越複雜。最簡單的辦法是由一個絕對公正的權威來做決定，這樣的人就叫做「聖人」，或者是「大救星」。可是過往的歷史說明這樣的實踐總是最後走向失敗，真正成功的只有傳說中的中國古代的「三代」，那時的先聖三王不僅公平公正，還不戀權位，實行選賢任能下的「禪讓」，所以孔子說他天天想著克己復禮，希望人間重新成為美滿世界。不過現在人都知道，原來孔子編著的《春秋》等「六經」不過是他的理想，歷史上是否有過真正的聖人況且是三代聖人其實恐怕不過是個神話。
美國的政治活動- –也就是就解決利益分配的活動—-是建立在「讓利益相關方都有發言權」的理念上。保證實現這個理念實在是非常難的一件事。所以美國的法治制度就成了極為複雜的政治制度，它雖然是一個實行了240年的制度，但始終是一個漏洞百出的制度，所以在240年充滿了各種變革，儘管大多數變革都是和平進行的，但還是有過內戰，四年打下來死了62萬5千人，算起來是當時50個人有一個人失去了生命（2%）。中國人口在1949年是6億多，如果以同樣的比列算的話，2%就是1千200多萬。這之前的三年內戰直接由戰爭導致的生命損失遠沒有達到這個數字，可見在解決利益分配問題上美國人通過內戰來解決問題的結果至少同樣是損失慘重。因此和平發展不論在哪裡都是硬道理。
就美國的制度來說，一定要在政治活動中首先要杜絕暴力，其次要保證利益各方都有說話的機會，這就要求參與各方嚴格按照法律程序辦事，盡量保證政治透明，否則就沒有了監督與執法的可能性，更談不上不斷解決漏洞問題。在政治競選中，不許與外國人搞私下的幕後交易是一項法律規定，遵從的就是上面的原則。俄國門問題之所以在上次大選後期以及大選后成為一個重要話題並導致昨天發生的特別檢察官公開指控犯罪嫌疑人，後面的背景雖然被兩派的政治活動所干擾，但其實質乃是為著保護現行制度，否則這個關於利益分配的制度一定會垮台，人們在這個問題上曾經付出過的生命犧牲將會重演。這才是這場「美國鬧劇」的真正意義所在。
這場「鬧劇」在繼續。今天國會將美國幾大網路媒體大腕如谷歌、臉書、推特等都請到華盛頓來作證，說清楚俄國是如何通過它們影響與干擾美國大選的。
與此同時，川普總統早晨發推特說，「假新聞在加班加點。可是如曼勒福特的律師所說，根本不存在『與俄國合作』的事。那些事都是曼勒福特加入競選很久前發生的事。沒幾個人認識那個名叫喬治年輕的低級自願者，他已經被證明是個騙子。調查民主黨！」（見下圖）
川普這裡是公開反擊特別檢察官的指控。川普為什麼不保持沉默，讓檢察官把調查做完，到時真相一公布，清者自清，川普自稱的清白自然毫髮無損？我猜想川普的律師恐怕早就建議過他保持沉默，不過川普做不到。撇開這個話題，下面看看倒底自昨天上午曼勒福特去法院報道以來都發生了哪些重大事件。
一、曼勒福特不認罪
曼勒福特與蓋茨兩人昨天都在法庭上表示對於特別檢察官的指控不認罪。法官要求曼勒福特和蓋茨分別付1千萬美元和500萬美元保釋金回家居住，條件是不許外出（除了看病）、只能見自己的律師、每天要向檢方電話報道，兩人的護照已經被收繳。曼勒福特的律師事後在法院外發表談話，說檢方的指控毫無證據。這樣一來，雙方必定要把官司打下去，按走程序所需的時間來看，不到明年五月（2018年5月）恐怕沒法結案。上面川普總統的推特說的一段話里關於律師說的云云，就是由曼勒福特的律師的談話而來。
那麼，那個「喬治」又是何方神聖？
二、喬治-帕帕道頗羅斯（George Papadopoulos）
筆者昨天在評論（34）中介紹說，「到我寫此文時，川普的前外交政策顧問已經對於作偽證的指控認罪了。」 我開始寫評論時，沒有注意跟蹤事情在那段時間裡的進展，而特別檢察官一方仍然在不斷解密法庭的各種文件，其中包括在曼勒福特與蓋茨以外的第三個指控對象帕帕道頗羅斯，就是川普說的那個「喬治」。這人是川普競選期間由川普於2016年3月21號前任命的「外交政策顧問」。川普於2016年3月21號接受華盛頓郵報的採訪時是這樣介紹這位「沒幾個認識」的人的：「喬治-帕帕道頗羅斯，他是石油與能源顧問。非常棒的人。」（見下圖）
特別檢察官在解密了關於曼勒福特與蓋茨的材料越一個半小時后才解密了關於帕帕道頗羅斯的材料。原來早在三個多月前的7月份，特別檢察官就得到了法庭批准在機場秘密逮捕了帕帕道頗羅斯。檢方昨天公布了帕帕在受雇於川普后與俄國人建立聯繫的活動的相關證據。檢方在帕帕道頗羅斯同意與檢方合作的條件下於10月5號接受了帕帕先生的認罪文件，罪名只有一項：偽證罪。比起曼勒福特與蓋茨受到的12項指控，沒有「陰謀危害美國」這樣的罪名。檢方說帕帕仍然是與檢方合作的罪犯，大部分案情不宜公布。
帕帕先生在被捕后究竟與檢方達成了哪些交易，交代了哪些材料？被放出后的3個月里有沒有成為檢方的線人戴著竊聽器與其他人聯繫？這些都是謎。但是，檢方唯獨不放棄對於帕帕的偽證罪的指控與定罪，顯然是向所有相關調查對象發出了信號：不僅檢方早已有了合作者，凡是說謊的不僅逃不脫，還有嚴重的後果。
昨天下午的白宮記者會上，發言人桑德斯說帕帕道頗羅斯不過是一個志願者，級別很低，總統甚至不記得見過這個人。可是，班農、曼勒福特、川普女媳等高級官員都是志願者，帕帕道頗羅斯參加川普的安全顧問班子的會議，向現任川普司法部長的塞申斯直接報告，以及相關的照片都有記錄在案。（見下圖，2016年3月31號川普的國安會議）
帕帕道頗羅斯或許地位的確不是很高，但其作用未必不重要。帕帕道頗羅斯收到了俄國人的幫忙意向後，當然要把消息報告上去。檢方解密的文件包括川普競選陣營的電郵，其中一份說的是「我們要討論一下。我們需要人把信息帶過去，就是DT不會參與這些旅行。應當是一個競選班子的底層人物，這樣就不會傳過去任何信號。」（見下圖，DT指的是川普）
川普陣營本來應當做的是立即將這樣的消息通知FBI，但是他們卻選擇了另一條道路，這事又是早在去年的3、4月份之間。
三、從帕帕道頗羅斯的命運看川普的焦慮
外國人不得干預美國的大選是一條美國法律，違法的外國人如果在美國就會受到追究。美國人如果與外國人偷著干，就是「密謀」，有相關的法律管轄。法律管的是行為，所以要指控外國人干預美國大選的話一定要拿出對方的行為方面的證據。把競選兩方中的一方的郵件偷出來公佈於眾這樣的行為即便可以認作干擾美國大選，但與得到好處的一方並無關係。如果得到好處的一方暗地裡告訴外國人什麼時候公布郵件，或者告訴外國人到哪裡去偷郵件，這就構成了與外國人的「密謀」。
但是與外國人「合作」在美國卻不是一項罪名，因為「合作」可以是公開的，難以界定，美國沒有「裡通外國」這樣的罪名。例如川普公開讚美普京、或者普京公開讚美川普，這樣的事情即使有利川普的選戰也不是罪名。俄國門的調查所以是一個非常困難的犯罪調查就是這個原因，不能因為川普要解除對俄制裁或者川普喜歡普京就可以指控川普。根據目前已公布的調查事實，還沒有直接的證據說明川普陣營的高層有人與俄國人密謀了，更不要說直接指控川普了。
那麼，川普有什麼可焦慮的？筆者以為根據檢方的解密材料以及川普與媒體的談話，這位帕帕道頗羅斯自去年3月加入川普陣營后的命運的確有對川普總統很多不利的跡象：
1、如上所說，川普自己在2016年3月21號將帕帕先生介紹給華盛頓郵報，記錄在案，所以帕帕先生不是與川普無關的人。
2、並且有照片記錄說明川普至少在自己的國安團隊的會議上（2016年3月31號）與帕帕先生坐在一桌。
3、檢方公布的證據說明國安會議后不到一個月的4月26號，帕帕道頗羅斯收到俄國人信息，說他們手上掌握著數千希拉里-柯林頓的郵件。
4、檢方的材料還包括5月21號帕帕先生給時任川普競選主席的現已經被指控的曼勒福特發郵件，說俄國人有要求要見川普先生。後來的內部郵件說明競選班子也討論過這個問題。
5、小川普公布的郵件說明他與曼勒福特還有妹夫一起於6月9日會見了俄國人，因為俄國人說他們手上有貨，小川普說他 「love it」。
6、法庭文件說明一年後的2017年7月27號FBI秘密逮捕了帕帕先生。
7、法庭文件還說明帕帕先生於10月5號認罪。
川普支持者一直在批評特別檢察官故意泄密，可是帕帕先生三個月前的被捕外人竟然無人知曉，他的認罪也無人知曉，他在過去三個月來究竟都說了什麼、幹了什麼更是無人知曉。現在我們知道的只是上面這些事實。但檢方說，他們解密的材料只是「一小部分」。
川普一向以來對於俄國門事件就看得很重，他發的推特有一半都是與此事有關，更不用說他自己說的開革科米就是「想到了俄國問題」。正是因為川普的這些作為，所以帕帕道頗羅斯一案的公布才一定會令川普焦慮。
四、謎底？
不過俄國門的最後結局仍然是個謎。川總統馬上就要出訪亞洲國家，包括中國，希望此行能讓他減輕點焦慮。畢竟我關心的是我生活的國家的法治的穩定，川普的執政的確加劇了這個國家的很多問題，但是他執政以來幾乎沒有過兩天安穩的日子，也令我同情。
川普是美國歷史上最不懂政治的總統之一，他恐怕掉到了普京陷阱里。他有的是自負、雄心、奉承，政治對他來說恐怕是一個迷宮。俄國門的謎底揭開之時，或許是川普走出迷宮之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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