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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笛 薄熙來事件暴露的中共制度性危機

作者:light12  於 2016-3-20 23:06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網路文摘

關鍵詞:薄熙來

薄熙來事件暴露的中共制度性危機(一)    時間: 03 6 2012 02:39
作者:蘆笛  驢鳴鎮 發貼, 來自 http://www.***

論壇里轉了兩篇文章,一篇為錢文軍寫的《薄熙來垮台之後》,一篇是王力雄寫的《薄熙來與「N系列」 》。個人覺得後者的水平較前者高。再次推薦大家去仔細看看,我本人就反覆讀了兩三遍。
 

學徒妹妹看了憂心忡忡,巴不得有人駁倒那篇文章,連「救我一救」的話都說出來了。我無法救他,但也不是完全同意該文,覺得力雄高估了中共黨內「和諧」,低估了中共內在的制度性結構性危機,若說過去這危機還比較隱蔽,那這次薄熙來事件已經將它充分暴露在世人面前了。
 


一、中共不會主動進行實質性政改
 


自《重釋「民主恩賜」論》與《我的「哥白尼革命」》貼出后,大眾一直誤會我認為中共會主動把民主恩賜給人民,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社會進步的必要條件是統治者讓步,推翻統治者未必會帶來社會進步。而統治者之所以讓步,也未必是人民鬥爭的結果,多是內外交困,覺得再也無法混下去而作出的主動改革,或者是經濟發展、統治集團貪腐等因素導致的控制力的被動弱化。這些進步並不是人民用零和博弈的方式去鬥爭出來的。相反,這種鬥爭只能造成大幅度後退。89年那場蠢動造出的災難就是鐵證,而此後中國出現的巨大進步更證明了「不鬥爭,社會一樣會進步」。兩害相權取其輕,有如那樣去為倒退而鬥爭,不如「無為而治」,坐待社會自動進步。但我第一沒有否定理性的有節制鬥爭,第二從未說過中共會主動把民主恩賜給人民。
 

與此同時,我也多次表達了我對中國未來的悲觀估計,理由其實也就是力雄說的那些,都是斯大林設計的內在缺陷:
 

1)官僚集團控制了一切資源和權力,人民徹底原子化,不但失去了推翻統治者的能力,而且失去了對統治集團胡作非為的約束力與震懾力。因此,官僚集團必然要攫取最大量的社會財富,形成最大的既得利益集團,其全部意願就是「打江山,坐江山」,確保其統治萬年長,從而構成了捍衛既有利益格局的最大的保守勢力。
 

2)「非遺傳專制」造成的「權威逐代遞減」,以及極權制度的幹部遴選方式,必然形成「汰強留庸」的篩選機制。黨遲早要從強人時代進入庸主時代,再也沒有一呼百諾的「卡里斯瑪」領袖(charismatic leader),只有平庸的官僚集團的各級代理人。這就是力雄說的「權力機器化」。換言之,我們的幹部,不論職位高低,都是毫無創意、魄力遑論個性與魅力的維持會長。
 

3)領袖權威逐代遞減,下級官僚的權力卻不減反增,兩者之間的強弱轉化與時俱進,終將進入中央無法如意地有效地控制地方的尾大不掉狀況。無論中央推出什麼新政策,下面都能「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將它扭曲為確保自家利益最大化的「土政策」。這就是秦暉說的「尺蠖效應」,也就是力雄說的「官僚集團的民主性」。
 

根據以上制度特點,可以斷言,中共不願也無力主動進行打破既有利益格局的政改。不願,是「官僚民主」決定的。無力,是中央根本無法擺布地方的軟弱狀況決定的。軟弱無力的中央,頂多也就只能做翻一二封疆大吏,但絕無能力壓服全黨當權派的積極或消極的抵抗、強力推行實質性制度性改革。溫家寶即使有心,也絕無足夠實力,壓下當權派的反抗,銳意推行改革,剝奪他們攫取社會財富的特權。只有餘傑那種毫無見識的小白,才會罩死了溫家寶罵。
 

這可悲的現實,趙紫陽早在其「遺囑」中說得水晶般清澈透亮了。在臨終前與香港記者談話中,他坦率承認,要搞徹底的政改,他也不行,因為「我沒有實力」,只有老鄧有那個實力,可惜老鄧沒有利用其實力完成那歷史使命,老鄧死後就「沒治了」。這是千真萬確的大實話。換個角度,可以看成是老趙的懺悔:既然老鄧是能夠改變中國政治制度的最後一個強人,為部下慫恿,與他作對,刺激他放棄政改,乃是老趙乾的最大的蠢事。
 

所以,許多人以為,薄熙來的倒台就是中共政改的先聲,我覺得這種樂觀主義沒有什麼根據。

薄熙來事件暴露的中共制度性危機(二)  時間: 04 6 2012 14:13
作者:蘆笛  驢鳴鎮 發貼, 來自 http://www.***

二、「N系列」論
 


王力雄也看到了上述問題:中共已經實現了「權力機器化」,不容許「卡里斯瑪」 領袖(charismatic leader,或可譯為「魅力領袖」)出現,黨內再不會產生具有破局能力的大人物,而這種人物為自上而下的改革所必需。隨著中樞權威的弱化,「官僚的民主性」左右政局的能力也就越強。再說得明白些:民主政治取決於民意,而中國政治則取決於「官意」,而「官意」當然只會是實現官僚集團利益的最大化。所以,旨在還政於民的主動政治改革再也沒有了可能。
 

這些分析我基本同意,但他接下來的分析我就不盡同意了。
 

他認為,鄧小平已經完美地解決了共黨的權力傳承問題,這就是建立了「隔代指定接班人」的權力傳承製度。該制度在黨內自然形成了「N派」與「N+1派」兩個山頭。它們之間「沒有主義、路線的不同,沒有執政理念的不同,甚至沒有策略的不同,只有權力遵循規則輪替,按照幕起幕落你唱罷我登場。派別之間的共同性遠遠大於不同性。派別相互無需競爭,也就不需要尋找區別,因此不會有創新,也不會有因派別不同而給社會提供的選擇。這樣的分派,不會有變革,只會有對變革的防範」 。
 

據此,他認定,這制度一勞永逸地消除了中共統治垮於內訌的危險。何以如此,我在略作用語修正後,再替他解釋一下吧。
 

實際上,隔代指定製度,造出了不是兩個而是三個派系:「N派」是已經退休的「太上皇派」,而「N+1」派是已故「N-1」派指定的正在執政的「今上派」,而「N+2」派則是由太上皇派指定的「皇儲派」。這同堂的三代中,執政的今上派勢力最強,但太上皇派與皇儲派利害一致,構成了對今上派的制約,使得它不敢過分膨脹。於是各派「強弱輪替,相互制約,又把握分寸,避免鬥爭,依存大於分裂,以聯合為主,爭鬥為輔,可以長期持續平衡」。而且,各派之間毫無政見分歧,其輪替「完全按照規則,不需要競爭,只是等待時間,因此會比民主政治的政黨輪替還要穩定」。
 

王力雄認為,「隔代指定接班人」,使得專制權力從由個人掌握轉為由集團掌握,從獨裁者獨攬大權變成權力機器化,是最穩定的模式。1989年「六四」之後,中共保持了長達二十多年的穩定,空前團結,就是這種模式成功性的證明。薄熙來事件沒有影響這種穩定,也證明了該模式經得起考驗。而且,專制權力毀於傳承內鬥的歷史教訓,將使官僚集團把這種模式視為救命葯而精心培育,並制約在位者不得加以改變,於是這模式就可能一代代穩定地往下傳。
 

儘管如此,王力雄仍然認為,這制度並不能千秋萬代傳下去,這是因為專制權力總是不停地製造矛盾和自身的敵人,其鎮壓能力卻一定會到頭,那時積累的矛盾,就隨時可能以突變形式總爆發。
 

據此,王力雄作出悲觀預言:
 

「社會不可能不變,當權力內部不再變革時,就免不了這種外部突變。目前,民變四起的局面正在中國形成,一件蠅頭小事引發『暴民四起』的全局動蕩某天會不期而至。那時,因為現代社會之連鎖緊密,喪失了政權整體性整合的社會,在權力真空中滑向同歸於盡的速度可能遠超出現在的想象。」
 

有的讀者指出,這最後的前景預期缺乏充分論證,中共政局還是相當穩定的,災難性的突變未必會發生,云云。個人覺得,這段分析確實說得比較模糊空泛,起碼讀來不像「N系列論」那樣讓人信服。
 


三、「N系列論」無法完滿解釋薄熙來事件
 


王力雄的「N系列論」,確實很有洞察力,論述也堪稱縝密,但竊以為,此說忽略了若干重大因素。這些因素的存在,使得「隔代指定接班人」制度不可能消除共黨發生自毀性內訌的危險。薄熙來事件的嚴重性就顯示了這一點。而這恰是「N系列論」無法解釋的。
 

很明顯,薄熙來既不是太上皇派也不是今上派指定的接班人,如果隔代指定皇儲制度真的如力雄說的那麼成功,那就根本不會出現薄熙來這種黑馬式野心家。但他不但出現了,而且深得民望,同時構成了對三派(太上皇、今上以及皇儲)的嚴峻挑戰,以致三派不得不聯手將他鎮壓下去。這事實本身,就是對「N系列的超穩定性」的質疑。
 

不僅如此,這鎮壓還搞得不是一般的驚天動地,充分暴露了打掉薄的艱難。我已經在有關舊作中反覆指出了:在「今上派」準備集體交班的敏感時期動手,提示此案十分緊迫,不能留到18大去解決;溫家寶在記者招待會上作悲情表演,暗示政權面臨覆滅危險;黨中央處於極大恐慌中,不得不命令黨政軍警及各地反覆宣誓效忠,命令《解放軍報》以及將領接連發表文章,反覆強調「確保部隊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堅決聽從黨中央、中央軍委和胡主席指揮」;鐵腕封殺言路,關閉大批網站甚至《烏有之鄉》;以對海外媒體放風作為通報案情的手段,以此試探處死薄熙來是否會引起海內外強烈反應……,等等。舊作中沒有說的,是薄派勢力抵抗之頑強。在《多維》有關新聞之後的大量跟帖者中,大部分是薄的擁躉,一致嚴厲抨擊胡溫,堪稱聲勢浩大,聲色俱厲,而這在過去黨內權斗中還從未見過。
 

如果隔代指定接班人制度真的如力雄說的那樣,取得了黨內的超穩定性,那怎麼還可能出現上述一系列反常狀況?權力機器何不把他悄悄做掉,卻要採取如此戲劇性的大動作?有了王立軍案,要靜悄悄地搞掉薄也就足夠了。三派以此為口實,讓他在18大光榮退休不就得了?就算不夠,那就再加上個「谷開來殺人案」,在內部「吹風」「打招呼」就行了,何必捅到社會上來?捅出來也倒罷了,卻又語焉不詳,矛盾百出,弄得群疑滿腹,眾難塞胸,這對黨內黨外的穩定有何好處?
 

力雄對此的解釋,是說權力機器要藉此將「卡里斯瑪」糞土化,從此杜絕黨內大大小小的魅力領袖產生。竊以為此說難以成立。用驚悚片中才有的殺人案、間諜案、洗錢案去搞掉薄熙來的老婆,再株連到薄頭上,構成了不亞於「副統帥暗殺正統帥」的驚天醜聞,給全黨的名聲帶來了無比沉重的打擊,造成了對全黨的強烈震蕩。權力機器再昏庸,也不至於看不到這一系列惡果吧?若是他們真的具有如意操控大局的能力,又何必投以此類大傷元氣的虎狼葯?難道「穩定壓倒一切」不是他們念茲在茲的首要目標?
 

因此,我認為,薄熙來案件非但沒有證明「隔代指定製度」的成功,反而暴露了中共權力傳承製度的危機。而且,這危機還無比深重,以致黨中央不得不採取非常手段,用「准政變」的方式去解決,以確保「隔代指定製度」不被顛覆。這手段之異乎尋常,幾乎堪與華國鋒拿下四人幫相比。所不同者,只在於當局比當年為葉劍英力挺的華國鋒還缺乏穩住大局的信心,而引起的反彈比拿下四人幫還強烈——當年哪怕是馬天水、徐景賢、王秀英等輩,也沒敢如孔慶東那樣,上電台、電視台去譴責「反革命政變」,號召「人民起義」。
 


四、「N系列論」無視黨內確有政見衝突
 


如所周知,前段重慶與廣州,儼然成了新時代的「延安與西安」,在睽睽眾目之下形成了「分派」與「做派」。薄熙來更傾向於「公平」,主張在把蛋糕做大時,也要確保公平分蛋糕,而汪洋則堅持應該繼續把蛋糕做大。兩派的施政風格也有顯著區別,薄熙來實行的是鐵腕黑打,加強思想統治,連方竹筍的「一坨屎」都不能容忍,要把他抓起來勞教,另一方面則以「為民作主的明君」蠱惑民心,實行的完全是毛式傳統作法,而汪洋則較能容忍言論自由,其卵翼之下的南都報系的言論自由度為全國之冠。汪洋對民變也採取懷柔政策,甚至曾在廣州出動警力為示威民眾保駕護航,還和平化解了烏坎事件,最近更發表了相當開明的言論,其「必須破除人民幸福是黨和政府恩賜的錯誤認識」之說,堪稱石破天驚,在網上引起了巨大反響。似乎可以說,薄與汪集中代表了民間的毛左與自由派兩個對立派系。
 

這是地方實力派,中央便如何?為余傑加冕的「影帝溫家寶」,近年來一直在鼓吹普世價值觀,上次在記者招待會上更是大演悲情戲,暗示他本人所處的窘境,其措辭之凄苦悲涼慷慨,簡直勝過了當年跑到廣場上去聲淚俱下的趙紫陽。另一廂,吳邦國卻又斬釘截鐵地宣稱「五不搞」,而官媒不但刪去溫家寶許多演說中的「不和諧音」,甚至或明或暗地抨擊之。就連幾近於指著他的鼻子罵的張木生,也不曾如方竹筍那樣遭到整肅。
 

這是為什麼?溫家寶為何這麼做?難道真如余傑余小白完全喪失理智反覆臭罵的那樣,完全是在作秀?他有必要做這種秀么?難道就是為了招來同僚的側目與官媒的抨擊?既然是作秀,為何其他人不與他配合?這麼做,對他的宦途乃至他的部下,到底有何好處?王力雄已經說了,平庸的權力機器容不得各式各樣的出頭鳥,可就是這個據說是實現了比民主制度還穩定的政體,卻在很長時間不得不容忍黨內毛左薄熙來,至今尚在容忍黨內自由派溫家寶與汪洋。這用N系列論該怎麼解釋?

薄熙來事件暴露的中共制度性危機(三)    時間: 05 6 2012 16:30
作者:蘆笛  驢鳴鎮 發貼, 來自 http://www.***

五、指定與選舉的本質區別
 


在抹殺了各派之間乃至同派內的政見分歧后,力雄便認為,各派輪替「完全按照規則,不需要競爭,只是等待時間,因此會比民主政治的政黨輪替還要穩定」,卻忽略了「指定」與「選舉」的本質區別。
 

第一個區別他其實也看到了,那就是指定製度使得被指定者的合法性完全來自於指定者,因而必須奉指定者為祖師爺,不敢公開背叛其政治路線,從而失去了因應國情民心、糾正指定者錯誤的可能。例如平反六四,在目前未必會引起劇震,但三派中誰都不便干這事,這是因為他們的合法性完全來自於老鄧,而老鄧自己就曾公開承擔了六四大屠殺的罪責,這罪責於是也就與權杖一道傳遞給了他們,成了其合法性的一部分。承認老鄧曾經犯了罪,勢必削弱他們的執政權威。因此,他們能採取的最大限度的糾正措施,也就是以「右派改正」的方式處理六四那負遺產,亦即抽象肯定,具體否定,堅持認為那是有必要的,只是具體處理過頭了,只作individual的平反與補償,但絕不承認那是毫無必要的大屠殺。
 

這弊病與官僚機器的平庸化合在一起,進一步消除了統治集團靈活應變的彈性,以及和平消解社會矛盾的能力,只能不斷製造社會矛盾,並把它們儲蓄下來,做大做強,根本不是民主制度那種真正的維穩軟體。於是社會穩定便只能靠暴力鎮壓與金錢收買兩手,成了堤壩與洪水比賽增長速度。這種背時制度,不說與西方民主制度相比,就連傳統帝制也遠遠不如。既然全社會都缺乏維穩軟體,談何黨內穩定甚至是超穩定?這道理顯而易見:社會矛盾的積累與激化,勢必構成黨內不得志的野心家的政治資源,引出了黨內「路線鬥爭」,薄熙來的崛起就昭示了這一點。
 

第二個本質區別力雄沒有看到,那就是民主選舉的原則是「費厄潑賴,公平競爭」,理論上人人有份,能否選上則看自己的本事。於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當選者可以滿足自己的權力欲,推行自己的執政理念,而落選者也無話可說。在這個意義上,它有點像中國的科舉制度,總是給人「花落自有花開時,蓄芳待來年」、「今年既不中,明年再來吧」 [注]的希望,即使屢試不第者,也不會怨氣衝天,因而立志顛覆整個文明競爭規矩。兩千年下來,也就只出了 「我花開后百花殺」的黃巢與洪秀全兩個落第士子。
 

指定製度可不是這麼回事,第一,黨魁不是公平競爭的結果,根本不可能讓落選者心服口服。第二,落選者沒有「下次再來」的希望,一旦不入太上皇的青目,便只有抱恨終天。第三,它不像民主競選那樣,覆蓋了所有的政府位置(起碼英式民主是這樣,所有的部長都是議員,而無論英美的地方政府都是選舉產生的),卻只能指定黨魁,頂多再加上總理,兩人以下的位置都只能靠毫無公平公開可言的角力去博取,使得權力鬥爭變得格外骯髒、秘密、劇烈與兇險。
 

第三個區別,是這種背時制度根本沒有如何處理從斜刺里殺出來的黑馬的設計。薄熙來案件就充分暴露了這個缺陷。他明顯不是太太上皇、太上皇乃至今上的中意對象,然而卻野心勃勃地想靠製造政績、贏得民意支持問鼎。各派的尷尬在於,所謂「隔代指定」,即使真是老鄧金口玉言確立的制度,也只是個上不得台盤的潛規則,黨章中根本沒有、也不可能寫上這一規定,遑論對違規者的處理。於是太上皇、今上以及皇儲別無選擇,只能以刑事案為借口,用非常手段做掉這種挑戰潛規則的野心家,造成對犯規者的過度懲罰。這不但使得本來可以和平進行的權力鬥爭變成了生死之爭,增加了黨內戾氣與殺氣,使全黨惶惶不安,更埋下禍根,很容易惡變為冤冤相報的連環仇殺。
 

第四個區別老非已經指出了,那就是新時代的「非遺傳專制」雜有「遺傳因素」亦即太子黨。這些「官N代」把持了巨大權力或資源,形成了一股特殊的政治經濟勢力,構成了實力最雄厚且最具有「合法性權威」的既得利益集團。而且,他們秉承的是「打江山坐江山」的腐惡傳統觀念,對平民出身的政客具有天然的強大排斥力與蔑視心理。在他們心目中,隔代指定的平民出身的黨魁根本不具備合法權威,是不折不扣的僭主,於是這些人便構成了不容忽視的挑戰者的儲備池(準確來說是糞池),無盡的X熙來將從中源源滋生出來。
 

第五個區別也有網友指出了,那就是隔代指定並不能消除權威遞減。隨著數列序數增加,權威衰減將越來越劇。這個問題與上述第四個問題合在一起,決定了指定製度總有一天要搞不下去。
 

第六個區別則是,三代同堂使得指定的具體操作變得格外複雜。事實上,指定不可能如力雄想象的那樣,以數學方式準確地交叉進行。即使N+2代黨魁嚴格由N代黨魁指定,大眾凜遵無違,政治局的其他常委也不可能全由他指定,只可能是N派與N+1派的鬥爭與妥協結果,於是N+2派其實是兩派代理人的混合物,其利益博弈與上面兩派以及五花八門的地方實力派糾結在一起,變得無比複雜,不但不可能達到力雄設想的和諧境界,反倒形成一國三公,政出多門,互不相下的四分五裂狀態。
 

第七個區別就是,整個權力機器的運作只能靠默契而不是公開的「明規則」進行,於是它的和諧運轉以及持續存在,就完全取決於各級官員顧全大局,相忍為黨,絕不會殺雞取蛋,為一己私利干出危害官僚集團整體利益的蠢事來。假定這種「理性政客」普遍存在,比自由經濟學派假想「理性經濟人」的個別運作導致整體經濟的理性運轉更是空想主義。
 

由上分析可知,所謂「隔代指定製度」,根本就沒有解決執政者在黨內的合法性權威問題,它沒有也不可能消除內鬥,反倒使權位的分配與傳承變得無比複雜兇險,充滿不可知更不可控的變數,促進了中央統治力的弱化。明眼人都能看出,如今的黨中央,乃是中共建立以來最軟弱無能的。中央四分五裂,互不相下,溫家寶雖然以其開明言論讓同僚恨得牙痒痒的,但誰也奈何他不得,無法像對趙紫陽那樣拿下之。就連地方也各行其是,不受中央管束。
 

實際上,如今黨的團結只表現在「對敵鬥爭」亦即鎮壓人民之上。唯有在這方面,黨才具有充分的統治力。我早在00年代(04年?)就說過了,若事涉鎮壓人民,則全黨精誠團結,雷厲風行,表現出了「舉國體制」的高效率。但若事涉內部分贓,則全黨四分五裂,不但中央奈何地方不得,各地方各部門之間更是互不買賬。需要補充的是,哪怕是在這個方面,黨的鎮壓力都極大地弱化了,只敢收拾毫無宗派背景的平民如劉曉波。對有點宗派背景的平民如孔慶東、張木生者就根本不敢碰,哪怕人家或是在電視台上公開譴責「反革命政變」,號召人民上街鬧事,或是幾近於指著溫家寶的鼻子臭罵,中央都只能忍氣吞聲,唾面自乾。
 

綜上所述,竊以為王力雄對隔代指定製度穩定性的評估,不但與事實相悖,在理論分析上也無法成立。中共自89年以來實現的穩定,不是靠老鄧靈機一動,想出了這永久杜絕黨內紛爭的高招,而主要是靠經濟改革帶來的高增長。改革開放造出的經濟奇迹,極大地改善了人民生活,在很大程度上紓緩了民怨,黨的統治得以從89年的搖搖欲墜的邊緣掙扎回來,轉危為安。全局的好轉,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黨內不得志的野心家利用的政治資源。另一方面,江澤民既是太子黨,本人也算是干過革命,還不至於構成官二代直接挑戰的對象。
 

但這局面只是不可持續的苟安。隨著平民出身的「僭主」上台,權威進一步弱化,指定製度的弊病必將日甚一日地暴露出來。更嚴重的是,隨著經濟成長減緩並逐漸趨於停滯,我過去反覆預警過的中共的自毀裝置就很可能爆炸,屆時如今的「太平盛世」就會在瞬間化為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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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據《青春之歌》,民國年間,北大的國文試題為《代漢文帝作賜南越王趙佗書》。某生答曰:「漢文帝不知何許人,趙他更是素昧平生。」考官批道:「漢高文帝爸,趙佗不是他。今年既不中,明年再來吧。」成了流傳一時的笑話。

薄熙來事件暴露的中共制度性危機(四)   時間: 07 6 2012 21:38
作者:蘆笛  驢鳴鎮 發貼, 來自 http://www.***

五、供奉在神龕上的定時炸彈
 


早在《烏有之鄉》出世前,我就反覆哼哼教導敬愛的黨中央,毛澤東思想是專門顛覆現代中共的最強大的思想武器。把它列在憲法里,當成指導國家根本大法的總綱,完全是蓄意自殺,只有白痴才會幹這種事,建議我黨迅速拋棄這負遺產,與之正式決裂,否則後患無窮。可惜言者諄諄,聽者藐藐,蠢黨繼續掩耳盜鈴,弄出什麼莫須有的「鄧小平理論」、「江澤民學說」、「胡錦濤科學發展觀」來,以為這些七拼八湊的烏龍,就算不能完全淹沒毛思想,至少可以稀釋之。
 

這結果就是《烏有之鄉》橫空出世,利用毛澤東思想公開煽動顛覆現政權,哪怕是在薄熙來被抓起來、《烏有之鄉》被消聲之後,民間還在自發地公開地進行這種反政府宣傳:
 





此類宣傳具有幾個最突出的特點:
 

第一,它對草根民眾的煽惑力,根本不是什麼「鄧理論」、「江學說」等烏龍可以在夢中望其項背的。
 

這是中國的國情民俗決定的。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中國人好造反,我們這些人還不是造反?跟宋江差不多。」確乎如此,前工程兵司令陳士榘承認,他們當年扯旗造反,與馬克思主義毫不相干,而是在《水滸》的指引下上山落草的。蔣介石犯的大錯,就是沒有禁了《水滸》,云云。
 

不容否認,《毛選》就是新時代的《水滸》,毛澤東之所以是中國歷史上對草根民眾最有感召力的inspirational leader,就是因為毛「思想」全由造反斫殺的煽情號召與不擇手段奪權的陰謀詭計組成,完全符合「中國人好造反」的腐惡傳統。這傳統得以形成,乃是因為中國曆來是個極度不公的爛污腐惡社會,而中國人唯一能想象、能理解的消除社會不公的手段,就是造反殺人。
 

前段美國學者傅高義推出《鄧小平時代》,認為鄧是20世紀全球最偉大的政治家,因為他領導中國實現了世界史上最大的經濟奇迹。這完全是不懂中國國情民俗的西方外行之說。在中國人看來,只有造反奪權成功的人才是大英雄,只有巧妙奪權的陰謀詭計才是大智慧。要讓中國人民世世代代感戴緬懷,與其把中國的GDP提高十倍,不如把他們殺掉十分之一。
 

第二,它具有極鮮明的針對性,便於廣大革命群眾活學活用,對號入座,按圖施工。
 

偉大的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毛澤東為廣大革命人民起來推翻現政權而作的戰略演習。如同《三國演義》上孔明死前留下了誅殺魏延的錦囊妙計一般,偉大領袖也在生前為人民起來造反、推翻今日的修正主義政權留下了大量具體指導:
 

「階級鬥爭、生產鬥爭和科學實驗,是建設社會主義強大國家的三項偉大革命運動,是使共產黨人免除官僚主義、避免修正主義和教條主義,永遠立於不敗之地的確實保證,是使無產階級能夠和廣大勞動群眾聯合起來,實行民主專政的可靠保證。不然的話,讓地、富、反、壞、牛鬼蛇神一齊跑了出來,而我們的幹部則不聞不問,有許多人甚至敵我不分,互相勾結,被敵人腐蝕侵襲,分化瓦解,拉出去,打進來,許多工人、農民和知識分子也被敵人軟硬兼施,照此辦理,那就不要很多時間,少則幾年、十幾年,多則幾十年,就不可避免地要出現全國性的反革命復辟,馬列主義的黨就一定會變成修正主義的黨,變成法西斯黨,整個中國就要改變顏色了。」
 

「如果中央出了修正主義,你們怎麼辦?很可能出,這是最危險的。」「如果中央出了修正主義,你們就造反。」
 

「中國如發生反共的右派政變,我斷定他們也是不得安寧的,很可能是短命的,因為代表百分之九十以上人民利益的一切革命者是不會容忍的。那時右派可能利用我的話得勢於一時,左派則一定會利用我的另一些話組織起來,將右派打倒。」
 

最觸目驚心的,還是這段被毛左在網上廣泛張貼的語錄:
 

「修正主義上台,就是資本主義上台,而且是最壞的資本主義,是法西斯主義;如果這樣的共產黨不是為人民服務的,而是掛著羊頭賣狗肉,那麼人民就要自發組織起來,以武裝的革命堅決打倒這個假共產黨!推翻其在中國的罪惡統治!並全部、乾淨、徹底地消滅一切附著在這個奸偽集團上的官僚買辦漢奸勢力!」
 

這段語錄其實是巧妙的拼接。第一句話是毛在文革期間講的,大眾耳熟能詳。而以「如果」引出的條件複句,則是毛在執政前講的,原意是以中共自身作為對照,指控國府是「奸偽集團」,強調自己發動武裝叛亂的正義性。毛左把這兩段話拼接在一起,到處張貼,套句黨八股,便是「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它號召人民自發組織起來,以武裝的革命堅決打倒現代中共這個假共產黨,推翻其在中國的罪惡統治,並全部、乾淨、徹底地消滅一切附著於其上的官僚買辦漢奸勢力。
 

儘管做了這番手腳,我這個獨步海內外的毛澤東思想權威還是不能不承認,它並沒有歪曲毛思想,而是其原教旨在新時代的最高最活的應用。
 

第三,當局對此類顛覆宣傳既「無法禁」,也「無法駁」,都是吳法憲的本家兄弟。
 

引發辛亥自爆的四川保路運動爆發后,成都人上街遊行。為避免官府鎮壓,遊行隊伍便在前面抬著光緒爺的神主。於是官府一見遊行隊伍,便只有下馬下轎,對著光緒的靈位行三跪九叩大禮。如今的毛左玩的也是同一把戲。毛澤東乃是中共的太祖高皇帝,毛思想是指導憲法的總綱,無論在網上還是在現實生活中,宣傳播散他老人家的教導都是天經地義的。中共若禁止,只能坐實他們就是背叛毛澤東思想的可恥叛徒,是篡黨奪權的僭主。而若不禁止,聽任此類宣傳日益深入人心,則日後大局稍有不穩之日,便是「梭鏢亮堂堂,工農齊武裝」,暴民起來殺官殺富之時。
 

無法駁,乃是毛左的指控句句是事實,一句頂一萬句。鄧小平超過赫魯曉夫一萬倍,而發生在中國的「資本主義復辟」更非毛虛構的赫魯曉夫實行的「資本主義復辟」可比。如今中國不但部分實現了私有化,民企產值超過了GDP的一半,提供了80%以上的就業機會,而且16大還規定資本家可以入黨。世上有哪家共產黨不把資本家當成必須消滅的階級敵人?允許資本家入黨,還好意思冒充「無產階級先鋒隊」,這份兒臉皮,大概也只有900萬方公里的土地上才能出產。
 

但若是不許資本家入黨,則我黨全部或至少90耙(90 per cent)以上的黨干都得丟掉黨票——自敬愛的胡總書記以下,有哪位黨干不是富可敵國?過去陳伯達造謠說,國民黨有四大家族,如今的中國則有N大家族, 「中國共產黨」就是「中國富豪黨」的同義詞。他們的發家,是與國外資本家聯手瘋狂攫奪全民資產的結果。中共不但是中國歷史上見所未見的最龐大、最貪婪、最無恥的貪腐集團,也是中國歷史上見所未見的最龐大、最貪婪、最無恥的官僚買辦集團,更是中國歷史上見所未見的最龐大、最貪婪、最無恥的奸偽集團,所謂「奸」,指的是中共干出了歷代統治者從來不敢幹的事,向外國資本家全面廉價拍賣甚至贈送國家資源,勾結洋人瘋狂掠奪本國人民的血汗,乃是中國歷史上見所未見的最龐大、最貪婪、最無恥的漢奸集團;而所謂「偽」,則是指中共本身是假共產黨,奉行的是假馬列主義,假毛澤東思想,建立的是假人民共和國,實行的是誰也不敢兌現也無法兌現的不可操作的假憲法,是中國歷史上見所未見的最龐大、最貪婪、最無恥的欺詐集團。
 

因此,把專為顛覆自己而構思出來的毛思想供奉在神龕上,為黨國埋下自毀裝置,是人類歷史上最宏偉壯麗的蠢舉。鄧小平是全面背叛毛思想的修正主義分子,他對此也心知肚明。然而懾於毛在黨內的巨大聲望,他不得不掩耳盜鈴,心虛情怯地發明「不爭論」,實行「打左燈向右轉」,把欺詐做大做強。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這尚且情有可原,但此後兩代「核心」還要指望一手掩盡天下人耳目,永久性矇混過關,那就不能不提醒我一件趣事:我的一個小侄女七八歲時去做客,夜裡拉屎在床上,次日便不動聲色地用被子蓋住,指望它somehow消失不見,或是永遠不會被大人發現。
 

黨國領袖忘記了,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偉大領袖為了顛覆今日的中國政權發動的。整整十年間,黨國宣傳機器就幹了一件事:告訴全民「修正主義上台」是最大危險,號召人民按毛的教導,反修防修,打倒黨內資產階級。在現今條件下,草根暴民當然不可能如毛想象的那樣,靠「小三線」的工廠造槍造炮,效法蔡鍔,打到北京去(按,這都是他當時的教導),但這無數教導乃是留給不得志的野心家們「討賊」用的「衣帶詔」,成了他們不可能不充分利用的政治資源。隨著貧富兩極分化,社會矛盾日益加深,它的潛在威力就越發倍增。薄熙來的撅起,有如說是因為他在重慶作出了驕人的政績,莫如說是他以毛的衣缽傳人自居,而毛式「殺富濟貧」在草根民眾中引起了如潮呼應。正是這民意基礎,才把他那區區一鎮諸侯,推上了全國民間領袖的高位。似乎可以說,在精神上,他是如今中國唯一的「人民領袖」。相比之下,在許多人心目中,無論是胡溫也好,是行將上台的習李也好,都是名不正言不順,毫無正統合法性的僭主。
 

我黨供奉在神龕上的另一枚核炸彈, 乃是「愛國主義」。因為官方意識形態全面破產,當局不得不改用所謂「民族主義」作為替代國教,以煽動仇外情緒喚起人民對政府的忠誠。
 

這本不是什麼新鮮把戲,乃是斯大林和希特勒玩剩的。但我黨的尷尬在於,無論是斯大林還是希特勒,都是貨真價實的民族主義者,確實是為蘇聯和納粹德國爭國家利益,然而我黨卻從來是欺詐經營,乃是中國有史以來最大的賣國賊集團,不但靠賣國奪取政權,而且靠賣國維持政權。中共建國前的賣國史就不必說了,上台後向幾乎所有的鄰國出讓領土也不必說了,光是在改革開放30年中帝國主義對中國的「經濟侵略」,不管是廣度,是深度,還是規模,也都遠遠超過了大清與民國的總和。我在舊作里說過,無論是李鴻章,是袁世凱,是北洋軍閥,是蔣介石,只要干出萬分之一的事來,立即就要變成為全民唾罵並遺臭萬年的大漢奸。如今我黨已蛻化為不折不扣的洋奴買辦集團,與外國資產階級形成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在這個意義上,將中共現政權看成是「黨內親美派」當家,似乎也無不可。
 

不僅如此,現代中共領導完全由缺乏權威的謹小慎微的庸人組成,其施政主旨就是「不惜一切代價維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內不惜一切代價鎮壓,對外則不惜一切代價忍讓。周邊國家無不看透中共的心病,趁機猛佔便宜,甚至公開欺負羞辱中國,於是形成中國有史以來國力最強大,對外(不包括對台)卻最屈辱卑微的奇觀。用凱迪網友的話來說就是:
 

「不佔領幾處中國的領土或島礁,不抓幾個中國的邊民或漁民,不從中國搞幾十百把億的無償援助,你都不好意思說是中國的鄰國。」
 

淪落到如此悲慘的地步,中共還有什麼臉去繼續冒充民族英雄?當局必然要如我反覆警告過無數次的那樣,走上清廷「民心可用」的舊路,讓老百姓普遍認為「官怕洋人,洋人怕百姓」。由朝廷不遺餘力煽起來的仇外主義,最終轉向賣國求榮的朝廷,使得外國鬼子未受其害,本國政府先蒙重創。這浮囂民意一定會為不得志的野心家們提供又一雄厚的政治資源。他們若在未來公開發難,打出毛澤東「殺富濟貧」以及「外抗強權,內除國賊」的道義旗幟來,則中央根本就無力抵抗。
 

綜上所述,中共過去30多年中,完全是每日挖山不止,在自己屁股下埋下了適足把自己炸上九天的核地雷。實際上,堅持不與毛切割,飲用「愛國主義」的鴆毒,根本就沒有起到什麼維穩的作用。在我看來,真正維持了大局安定的最主要因素,還是經濟起飛導致的全民生活的極大改善。但這種笨拙劣等的維穩方式沒有可持續性。一旦經濟失去高增長的勢頭,麻煩就來了。那時我黨就要經受雙斧伐木:一方面再也沒有了足夠的「維穩經費」,另一方面百姓必因生活困窘而不滿,民變增加到銹爛的官僚機器無法有效應對時,就有可能出現全局失控。
 

老鄧說:「中國要出問題,恐怕還是出在黨內。」我深以為然。我早在舊作中說過了,其實一個政權並不是容易推翻的,現代就更是如此了。方今之世,政府壟斷了一切現代暴力手段與組織手段,一盤散沙的民眾根本就沒有造反可能。因此,只要統治集團精誠團結,敢於並且善於屠殺人民,則政權根本就不會垮台。但問題是,中共當權集團今天已經四分五裂,再不是當年那個精誠團結的政治軍團了。似乎可以說,如今的黨內矛盾已經超過官民矛盾,構成了最大的「不穩定因素」或曰「動亂苗子」。薄熙來事件昭示,中國刻下奉行的「僭主政治」是何等的脆弱。經濟繁榮時尚且如此,一旦經濟衰退發生,中共就可能發生毀滅性內訌,殃及黎民百姓。考慮到如今中國已是核大國,這前景不能不令人慄慄危懼。
 


六、處方與前景
 


由上分析可知,現代中共最大的危機,還是意識形態危機,是毛澤東留下的負遺產。正是它使得中央領導自鄧小平以降都成了篡黨奪權、背叛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叛徒,無論是內政還是外交,實行的都是不折不扣的僭主政治。如果說過去我黨還能靠百姓愚昧苟安一時,那薄熙來事件的發生已經昭示,這負遺產的破壞力已經嚴重到再也不能裝聾作啞,因循苟且下去的程度了。不毅然痛下決心,壯士斷腕,則中共終將因大規模內訌土崩瓦解。中共中央必須認識到,與毛澤東徹底決裂,就算是會引起震蕩(實際上未必會有什麼了不起的後果),那弊病也遠遠不及繼續裝聾作啞當僭主。
 

根治之策其實也很簡單,就兩條:
 

首先,與毛澤東本人及其遺產作徹底切割,放棄設置國教的中世紀作法,將馬列毛鄧江那些狗屁不通的「主義」、「思想」、「理論」、「學說」從憲法里刪除,廢除大中小學里開設的政治課,代之以民國的公民課。中央還必須作出公開決定,聲明毛澤東思想的精髓是以暴力革命的手段求「平等」,這在理論上是緣木求魚,自相否定,在實踐中只能適得其反,引出無窮無盡的災難,因此必須為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一致唾棄。與此同時,必須放棄輿論控制,至少要給自由派批毛揭毛的文字有與毛左崇毛捧毛的文字同等的公開出版機會,
 

其次,在黨內實行民主,逐漸開放派別活動,使權力鬥爭與政見交鋒公開化、合法化、程序化。黨內各派有權公開提出自己的政綱,在代表大會上公開競選,獲勝者入主中央,以期逐步完成從毫無規矩的劣等土匪山寨向文明執政黨的艱難轉化,從根本上杜絕靠陰謀詭計暴力奪權的土匪行徑。
 

這兩條看似簡單,卻為保權救黨所必需,但我料定中共中央領袖們中無一人有此膽略推行,甚至不敢公開鼓吹提倡。他們只會繼續掩耳盜鈴下去,直到大勢無可挽回之際才會匆忙提出。這是上述官僚機器平庸化導致的「野無遺賢」——charismatic leaders或是inspirational leaders只會在非主流的野心家陣營里。這個事實本身,就否定了王力雄假定的官僚們能看到自己的根本利益所在,並採取必要的救黨措施。大家都是擊鼓傳花,及時行樂,及時行撈,樂到撈到大廈將傾之時,便身無彩鳳雙飛翼,腰纏萬貫一路通,逃到海外仙山去繼續胡天胡帝。
 

當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我黨會採取一定的制度改革,但這種可能性看來十分微茫。我所能預想到的中國在未來20年內外可能發生的轉型,無非是以下幾類:
 

1)黨堅持現制度,在經濟嚴重衰退後,因毀滅性內訌垮桿,全國大亂,軍閥混戰。
 

2)黨堅持現制度,中央權威進一步衰減,尾大不掉,官僚機器徹底銹爛,在經濟嚴重衰退後,在有限內訌推動下,分裂為多個國家。
 

3)黨堅持現制度,在經濟嚴重衰退後,全國發生蘇式「天鵝絨革命」,但實權仍然掌握在原來的地方當權派手中,如俄羅斯一般,完成從蘇式極權制度到納粹式極權制度的轉換。
 

4)黨進行實質性政改,如89年一樣,引出下賤之民蠢動騷亂,全局失控,薄式強人趁機上台,倒回到「新民主主義社會」中去。
 

這幾個可能前景中,個人認為第三種可能性最高,而第四條發生的可能性最低,但其最終結果與第三種其實差不多。這大概也就是中國人能盼望的最適制度與最佳制度吧。不管怎樣,毛社會的簡單復辟,與在中國實現西式民主的可能性都是最低的。當然,對自由派來說,第二種出路可能是最理想的。
 

(全文完)

附錄:
王力雄 薄熙來與「N系列」
https://big5.backchina.com/blog/260533/article-15107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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