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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邊中華帝國續篇-----(6) 過往100年

作者：light12 於 2014-11-15 14:57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網路文摘|已有6評論

河邊中華帝國續篇-----(6) 過往100年 時間: 15 11 2014 00:40

作者：河邊在驢鳴鎮發貼, 來自 http://www.***

中華帝國續篇-----(6) 過往100年

大清帝國的滅亡發生在它正尋求通過君主立憲來解決制度轉型而實現現代化之時，接手大清帝國的漢人當然也就同時將帝國的制度轉型和現代化問題同時抗了起來。漢人中曾有袁世凱的復辟，想重啟君主立憲，失敗后，又有六年之久的「聯省自治」，到1927年國民黨確立一黨專制，最終完成了將帝王專制的清帝國轉型為政黨專制的中華帝國，既改換了專制形式----將古老的帝王專制轉化為現代政黨專制，又改換了主宰帝國的民族----以漢族代替了滿族。這個轉換過程約15年。如果加上清帝國自1895年宣布開啟君主立憲后的約15年改革時期，在同樣的一片帝國疆域內遂有過約30年歷史上僅有過的特殊時期。說它特殊，特殊在這段時期是這一地域首次試圖積極地融入國際生活，包括制定憲法，開放言論，組織現代政府，建立現代法律制度，建設現代教育，建設現代軍隊，等等，一切均以當時的國際先進為模範，同時造就了一批中國歷史上最有影響的各類「大師」，整個人文氣象前所未有。由於漢人一直是這一地域的最大民族，當然各樣的進步都是以漢人為顯要，表現為漢文化的進步。

但是，這期間的最大不幸鄙人以為在於西方文明自身尚未解決文明和野蠻的交織問題（待后敘），給所有學習西方的民族造成極大的困擾。對於承接了清帝國的漢人來說，在這30年轉型期的最後十年恰逢源於歐洲的馬克思主義的極端理想主義在鄰國俄國取得勝利，為漢文化里的保守派（反西化）和激進派（反對帝國主義）都提供了另一種選擇，這才有孫中山的革命黨能通過俄國的幫助變身為新型革命黨，最後成功地將清帝國轉型為一黨專制的帝國。話說到這裡有點繞人了，但弄清這點極為重要，所以需要下面多說幾句。

我們都知道歐洲國家的法治的成長是隨著啟蒙運動逐漸發展而來，和全球化（或現代化）屬同一進程。啟蒙運動打破了教會的權威，法律脫離了教會的權威才能最後確立，發展為真正的法治。這種變化雖然促進了法治國家的建立，但同時又破壞了教會原來在歐洲的國際權威，因為啟蒙運動以前的歐洲的國際化是通過教皇在全歐洲的權威實現的。由於國際間沒有公認的立法和執法機構，歐洲國家普遍法治化的同時卻又伴隨技術的進步和國王們相互間沒有共同認可的權威的約束而導致普遍的帝國主義行為，這種帝國主義行為的結果就是有些人眼裡的「大國崛起」，隨著全球化擴展到世界各地，導致文明（歐洲法治國家的內部治理）和野蠻（歐洲列強在國際上的爭奪）並存的局面，並且將世界各國都捲入其中，歐洲文明也因此在當時人們眼裡成為一個極其矛盾的文明。對於漢人中的保守派來說，他們反對西化，實際上反對的是西方的文明部分，即反對憲政；而對於漢人中的激進派來說，他們反對的是西方的野蠻部分，即反對帝國主義。只要回頭去讀一讀當年兩派的論戰，就可看到雙方的爭吵無不是沖著這兩點而來。結果是保守派雖然沒成大氣候，但是激進派卻投入了列寧的「帝國主義理論」的懷抱，最終被俄國人改造為新的革命黨。這一改變不僅使得國民黨能夠中斷「聯省自治」的聯邦運動的嘗試，還延續到二戰後蔣介石選擇的《中國之命運》，結果丟掉了西方的支持敗給了高唱自由民主的共產黨。

而西方文明中卻在發展出列寧的帝國主義理論並成就了社會主義俄國的同時，又發生了資本主義國家美國成為最早對帝國主義現象提出挑戰的國家，如我本系列（3）中和舊貼中都介紹過的威爾遜總統提出的將帝國分解為民族國家的思想，以及所謂建設「世界新秩序（New World Order）」等，都是美國為解決這個問題作出的努力。可惜一戰後美國長期陷入孤立主義，直到二戰後才大規模介入世界事務，而此時俄國已經通過二戰開始建立社會主義蘇俄帝國，中國共產黨也已坐大，遂有以美、蘇為代表的西方文明的兩極輸出和由此形成的兩個陣營：自由市場制度下的資本主義國家和計劃經濟制度下的社會主義國家，兩者都是為了達致更好的社會制度設計，兩者間最大的不同我以為在於資本主義不追求人間天堂，社會主義則志在建立人間天堂。

面對人間的罪惡，不追求人間天堂的資本主義實踐逐漸認識到不受約束的權力是最大的罪惡，逐漸通過法治和民主來約束權力；追求人間天堂的社會主義則採取「階級鬥爭理論」來剷除罪惡，具體的做法除了肉體上消滅資產階級，還必須從經濟上消滅私有制。中共掌權之初曾有短暫的將中華帝國融入蘇俄帝國，但斯大林死後重新分離出來，形成封閉的帝國，通過自己的努力建設烏托邦，陷中國入苦難的深淵。

再回頭說自漢人接手清帝國的100年間世界發生的變化。這100年基本和自一戰以來的100年間重合，這期間世界的現代化（或全球化）進程逐漸帶來的主要變化有：
1、首先在少數強國間實行「帝國主義秩序」，通過一戰後的和約重新進行利益分割，減少軍事衝突。例如建立12國的「國聯」，限制戰敗國德國的各項權利，重新劃分殖民地，等等，通過列強幹涉來維持秩序，結果是二戰的爆發。
2、二戰後由美國主導的「新世界秩序」，強調民族平等，建立國際組織來制定貿易規則和解決國際爭端，例如建立聯合國，世貿組織，設立聯合國維和部隊，建立世界銀行，等等，主要通過美國當「世界警察」來主持公道。所有歐洲帝國主義國家（除了俄國）全部解體。
3、蘇聯建立共產黨國家集團，由蘇聯把持集團的國家間事務，後來中、蘇分裂（前有南斯拉夫的脫序），中國實行和美、蘇兩方都隔離的閉關政策，自己關門搞社會主義。
4、中國實行社會主義制度近30年後，在毛身後由鄧小平領導放棄關門搞社會主義，轉而開門搞一黨專制下的資本主義，開始向美國主導的世界靠攏。
5、蘇俄共產集團在1991年解體，多數原蘇聯集團的國家轉型為資本主義國家，逐步完善法治。中國在一黨專制下搞資本主義的同時也在進行有限的政治制度改革，1989年後政治體制改革基本終止，中共逐漸將「偉大復興」作為新的政治訴求。
6、科學和技術的飛速發展使得生產效益日益提高，生活水平在世界各地普遍提高，實行民主政體的國家不斷增加，人均壽命延長，世界各國的經濟的相互間融合日益加深。
7、國際秩序更加依賴美國的警察作用的同時，中國在蘇聯垮台後的1992年重新發動經濟改革，20多年後成為經濟實力接近美國的志在「偉大復興」的佔世界人口1/5的強國。
8、戰爭武器的發展使得大國間的大戰的結果不再是單向征服，而是雙向毀滅；經濟的全球化又使得主要國家間的經濟相互依存，一個主要國家的經濟問題會成為另一個國家的經濟問題。
9、世界經歷了近70年的和平。暴力和屠殺雖然世界各地都還有，但是總的趨勢是在減少，更重要的是人類開始普遍拒絕通過暴力和屠殺來解決國內和國際問題。

從這些變化中，我們可以看到，法治除了在愈來愈多的國家內部成為基本的社會制度，國際事務的處理也是日益脫離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走向「人為秩序」，並且秩序的設計一直在演進，雖然很緩慢。最主要的原因我以為是國際秩序主要靠國家間的承諾，但是缺乏有效的立法和執法，只能依靠超強國家來維持，一方面難以公平，二方面不免顧此失彼。而一旦碰上「硬骨頭」，國際警察也奈何不了人家。第二個重要的變化是經濟生活的相互滲透和依賴，世界各國間的邊界愈來愈容易合法地通過。第三個重要的變化是人的意識的變化，從來沒有如此高比例的人群可以進行如此廣泛和快速的交流，有如此多的人認同生命的價值，追求個人的自由。

總結起來，我們似乎可以說。過往100年來隨著西方文明在世界各地的傳播，西方文明原來具有的「文明」和「野蠻」的衝突也在日益減弱，所以能夠逐漸形成廣泛接受的價值觀。這種價值觀和100年前的「甲午」時期的帝國主義時代的國際關係中的「弱肉強食」法則完全不相容，因此再用「甲午思維」來指導現在的國際關係和國際行為當然就行不通。英國的變化最有說服力：它既是工業革命的發源國，成為史上從未有過的最大帝國；但隨著文明的演進不僅帝國解體，今天盡然允許蘇格蘭人自行投票決定去留。下面尤里卡卡介紹的國人在伊拉克的經驗則是另一種例子，說明接受壓迫型的等級觀念的人群日益減少，等級觀念指導的行為日益為人們反感。這樣的例子在其他很多國家也不少見，包括很多非洲國家。

說了這麼多后，究竟可以總結出來哪些教訓？我以為有以下幾點：
1、世界的發展在過去100年間是向前的，表現為生活水平的提高和思想觀念的日益人道化。
2、國家間的融合（經濟的和政治的）愈來愈多，個人的自由空間愈來愈大。
3、世界需要秩序，離建立具有被廣泛接受同時又有約束力的世界秩序尚遠。
4、偉大的國家和民族不再是能夠通過武力征服他人的國家和民族，而是能為完成第3點做出貢獻的國家和民族。
5、人性的改變是最為緩慢的，永遠是不會完美的。沒有比在世界上建設美滿世界更為可怕的人類實踐！所有建設人間天堂的活動最後必將導致人間地獄。
6、人只能作為個人而不是集體來統一行動。當太多的人作為一個集體來統一行動的時候，必將是人類災難發生的時刻，不論這種統一行動的目的是善還是惡。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