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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嗩吶 陪床雜記(8):今夜,我們都是竇娥(下)

作者:light12  於 2011-3-18 13:44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網路文摘

時間: 17 3 2011 03:30

作者:金嗩吶 在 蘆笛自治區 發貼


陪床雜記:今夜,我們都是竇娥(下)


金嗩吶


關於醫生自己稱自己是「弱勢群體」,自己所從事的職業是「高危行業」的說法,我也不止一次聽他們說過。據說有一次有個年輕醫生在菜市場與人發生爭執,本來事態就要平息,他不知怎麼說出了自己是醫生,結果對方一聽,「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睜開眉下眼,咬碎口中牙。」上去一頓臭揍,旁邊人拉都拉不住。所以就有了這樣的說法:在外邊和人吵架,千萬不要暴露自己的醫生身份。這當然只是個例,但中國醫患關係緊張程度確實是世界獨有,醫院被砸、醫生挨揍並不罕見。而且這種現象在其他國家恐怕看不到,至少到不了這個程度,這也算是又一個中國特色吧。

首先這種現象在西方發達國家看不到。說起來西方各國的醫療問題也不少,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但患者也就是私下發發牢騷而已,總體上對醫生還是比較尊重的,即使有糾紛也是律師出面。相比較而言,好像美國人對醫生牢騷更大一些,歐洲和日本要好一些。街上舉橫幅的也見過,有些是針對醫療制度和政策的,也有些是針對具體事的遊行,比如反應停事件的受害者、因使用血液製品而染上艾滋病的血友病人都舉行過集會遊行,要求增加賠償,但召集親戚朋友抄傢伙砸醫院、打醫生的事兒我還從來沒聽說過。

發展中國家我沒有去過,但據那些從非洲參加完援助工作回來的醫生們說,非洲人覺悟低、膽子小,非常聽話,見了醫生畢恭畢敬的,把醫生的話奉為最高指示,醫生說什麼信什麼,醫生怎麼說就怎麼做,從來不敢造次。不過這些援非醫生覺得非洲群眾還是不如毛時代的中國人民,雖然愚昧程度相似,但還是受了些西方的影響,其中最令人反感的就是「病人的隱私權神聖不可侵犯」這一條。很多非洲國家病人的病歷上不會註明哪個病人是艾滋病患者,內科醫生還好辦,外科手術時一旦扎破了手,就有被感染艾滋病的危險,讓他們感到十分恐怖和緊張。

中國左右兩派(此處指比較極端者,不含中左、中右)都從骨子裡恨透了老鄧。左派恨老鄧搞了市場經濟和資訊開放,儘管是不完全、有限的,已經把國家引向了不歸之路。前者造成了一切向錢看,後者讓老百姓知道了部分不該知道的事情,導致矇騙成本急劇增加,黨和政府難以繼續操作。現在左派們雖然口氣挺大,但他們也承認,回到過去已經完全沒有可能。他們的實際要求並不高,一是希望中國到此為止,不要再往前走了;再就是不管賣什麼肉,毛澤東思想、社會主義之類的羊頭一定要擺好掛正。民主派則認為8964一聲炮響,徹底斷送了中國走向民主自由的可能,否則中國早已實現了多黨制、議會制、新聞自由、司法獨立,現在中國大地正在普照著民主自由的陽光。

要說醫鬧,大概最厲害的可能還要數俺們東北那嘎達。東北銀膽子野、火氣大、下手重是全國出了名,「東北虎」讓各地黑社會都聞風喪膽。除了一萬日本關東軍逼得幾十萬東北軍連夜退出瀋陽城外,好像大事小事從來沒慫過。一般學習「治理『醫鬧』先進經驗」,恐怕還得去東三省取經去。據我所知,東北很多做法都是「第一個吃螃蟹」,至少下面四個做法都是在東北首先推出的:

公開聘請當地公安局分局副局長或派出所所長擔任醫院副院長、警察擔任醫院保衛科副科長職務來維持醫院秩序。僅瀋陽市一地,就有27名公安機關領導被聘為27家三級院主管安保工作的副院長,任務是「指導醫院打擊『醫鬧』」;

公開實行「警察進醫院」行動,在醫院裡設立警務室。醫院警務室實際上就是派出所的又一個派出單位,維護醫院和周邊秩序。碰到手提警棍的大蓋帽,人們還是有顧忌的;

公開正式招聘(或臨時高薪聘請)退伍特種兵、退役散打運動員在醫院保衛科、院長辦公室任職。過去醫院保衛科都是安排職工家屬的地方,考不上大學的孩子別的地方去不了,保衛科不要什麼學歷,什麼人都可以在裡面混日子。現在不一樣了,裡面還真有點會真功夫的高手。我親眼見過三個病人家屬氣沖沖地要找院長理論,一個小夥子從院辦室挺身而出阻攔,這三個人推搡半天愣是紋絲不動。後來有人告訴我說,這個人從小練武術散打,在全國比賽拿過銅牌,真動起手來再來三人也不是對手;

私下與黑社會勾結,採取「以夷制夷」策略。當然,這只是傳聞,並沒有真憑實據。一般醫院不會直接與黑社會勾結,但很多醫生都會結交一些黑白兩道通吃的能人,反正黑老大或者情婦也得看病,碰到實在難纏的醫鬧就人找人、人託人,最後連哄帶嚇再給點錢而息事寧人。

很多中老年醫生都這樣教導剛入行的新人,不要輕信任何人,要把每個患者都當做潛在的「醫鬧」來對待,要時刻提醒著自己「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不要被患者可憐的表象所迷惑,不要忘記患者樸實外表所掩蓋的刁蠻。醫院裡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專業業餘的「醫鬧」我都聽說過,自己也在醫院遇到過。經常看病的老病號,對醫院門口扯著白色橫幅、拿著小喇叭要求高額賠償的場景一定也不陌生。這裡面有些是患者的無奈的、合理的抗爭,也有些是無理取鬧,帶有黑社會色彩的訛詐牟利「職業醫鬧」在有些地方確實也存在。

醫生是「弱勢群體」「高危職業」這個詞,我最初是從一個研究生嘴裡知道的。她是某中等醫院的內科醫生,考得是我們學校的脫產研究生,而且表示畢業后想從事教學科研工作,不想再回到臨床。我們這裡臨床醫生來讀研究生的倒是有幾個,不過都是在職的,因為基礎研究招生分數比臨床低,混個學位更容易,拿到學位后還回臨床。而且絕大多數也就是來幾個星期,大量的實驗都是交給別人做,或者自己胡亂編幾個數據。這個研究生不一樣,說什麼也不幹臨床了,說是錢雖然拿得稍多一些,但每天擔驚受怕、操心受累,再這樣下去非成精神病不可。

一般來說,醫學院校畢業的學生找工作時首選都是大醫院,高等院校研究所人們興趣不大,收入低不說,關鍵是活動圈子小,只有你求人沒有人求你。畢業二三十年後參加同學聚會時,風光的都是搞臨床的,搞基礎的總是跟黃花魚一樣溜邊,覺得見人矮三分,甚至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不過最近一兩年好像有了些變化,搞臨床的開始羨慕這些搞基礎的了。首先從醫學院校同學聚會看,白髮、禿頂、豁牙的都是那些搞臨床的。相反,這些在學校清水衙門混日子的,倒是個個面色紅潤,悠哉閑哉。而且說話的口氣也不一樣了,過去開篇詞都是,「來晚了,對不起,不過實在沒辦法,某省委書記點名要我去會診……」「失陪了,我得先回去,某省長電話一個勁催我……」這兩年可不一樣了,說起話來唉聲嘆氣的,「你們多好啊,上完課夾著課本就回家了,那狗屁的科研,不就是做點再編點,然後發論文獲獎拿津貼。哪像我們,一天到晚忙得跟打仗似的,還要到處受夾板氣。我們承受的精神壓力你們可想象不出來,社會黑暗、江湖險惡啊。八九十年代的時候還挺有自豪感、成就感,現在可不同了,灰溜溜的,人人都盯著我們,鬱悶透了」然後就滔滔不絕一發而不可收地訴起苦來。

下面我就來個「滄海集萃」,把我聽到的給諸位轉述一下。

「我們前幾天接受個病人,是個發高燒昏迷的孩子,送到我們那兒的時候已經40度好幾天了,我們一刻也沒耽誤搶救,最後還是死掉了。其實我們沒有任何錯誤,患者家屬可不管這一套,來了一群人,把急診室砸了、醫生打了不說,還在急診室設靈堂燒紙,弄得醫院沒法工作。把警察找來,人家看了看挨打的醫生說『也沒傷筋動骨,不過就是挨了幾巴掌,你們掙那麼多錢,挨兩下就挨兩下吧』」(這讓我想到文革時某幹部到農村下放勞動,老鄉聽說他的工資收入說:如果我能掙這麼多錢,天天讓我撅著屁股挨斗我都願意)

「你聽說過這事兒吧,某縣醫院搶救一人建築工地的民工,花去二萬多元,看到病重的民工剛做完手術,身體正在恢復當中,醫院也沒有向他催款,讓其繼續治病,而民工眼看用去這麼多的錢,建築老闆也不肯付錢,絕望之中從五樓跳下,當場死亡。從事故鑒定和公安部門的勘察結果來看,均與醫院無關。可是死者家屬認為,患者是死在醫院,你就得賠錢。糾集了幾十號人來鬧事,將該醫生的辦公室圍了里三層外三層,揚言不教訓醫生誓不罷休。而且還到政府門口靜坐,政府主管部門嚇壞了,把醫院院長叫過來,根本不聽解釋,讓醫院以大局為重,趕快給錢把這些人打發走,否則就摘烏紗帽,最後醫院只好乖乖給錢了事。」

「現在媒體也操蛋,為了轉移民眾對政府的不滿,拿我們當替罪羊。前些日子我們醫院來了個省委宣傳部的狗屁部長,待遇比副省長都要高。院長們走馬燈一樣輪流去看人家,諂媚相讓人噁心。不過院長們也是為了醫院好,一是為了讓報紙雜誌廣播電視上多宣傳醫院,這可比做廣告好使多了;再就是醫院出了事兒給我們兜底。現在醫院只要一出醫療事故,一有人鬧事兒,就得趕快去宣傳口找人,給封口費:別在報紙雜誌廣播電視上曝光,還有就是得找人網路刪帖,這要是沒點關係誰理你啊」

「唉!別看我們醫院大樓那麼氣派,醫生們看上去那麼神氣威風,其實誰都敢欺負我們,醫院和醫生受患者的欺負、警察的欺負、政府的欺負、媒體的欺負,我們就像唐僧肉,誰都想上來吃一口。都說我們黑,政府官員黑不黑?公檢法黑不黑?怎麼這些人都不挨揍啊?誰他媽的都知道柿子要揀軟的捏!這個社會真他媽的操蛋!」

【未完待續】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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