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蘆笛 麥克馬洪線是合法的中印邊界么?(十二)

作者:light12  於 2011-2-19 22:13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網路文摘

 時間: 2011-2-15 周二, 下午7:36

作者:蘆笛 在 蘆笛自治區 發貼, 來自 海納百川


達賴喇嘛的號召一下,再加上駐藏漢軍炮轟色拉寺,西藏兵民便紛紛起來武裝驅逐漢軍。在英國人的調停下,駐守日喀則與江孜宗的漢軍把武器賣給西藏人,取道印度回國。圍攻兩地的藏軍紛紛聚於拉薩,去圍攻那兒的漢軍。袍哥們此時才知道害怕了,龜縮在軍營中。當地漢人也紛紛逃入軍營(我常常想,這也將是未來中共垮台後在新疆和西藏發生的事)。因為漢軍使用西式武器,藏軍無法攻破,便長圍久困,用飢餓迫使漢軍屈服。1912年8月間,在尼泊爾人的調停下,雙方達成協議,漢軍交出武器彈藥,取道印度出境,欽差、糧台、夷情等官則仍舊駐藏。但此時國體已改,再無「欽差」一說。西藏當局拒絕承認北京政府任命的駐藏辦事長官鍾穎的身份,以鍾為軍隊統領為由,日日催他出藏。鍾穎率數百士兵堅持不走,遭到藏軍第二次圍攻,餓到易子而食的地步。鍾穎走投無路,冒險一搏,派部下攻入達賴父母住宅,將其全家擒來作人質,才經尼泊爾人再次調停,於1912年年底繳械出藏 [68]。

康區人民也起來「咸與革命」,驅逐漢虜。此前辛亥亂起時,四川總督趙爾豐被尹昌衡誘殺,一代豪傑,竟被鼠輩梟首示眾。這尹昌衡在日本士官學校學習過,回國後任四川督練公所軍事編譯科長,與黑社會袍哥勾結,在辛亥亂起后賺殺趙爾豐,自任都督,將成都搞得昏天黑地,據四川同盟會重要人物但懋辛說:「因尹都督提倡袍哥,全城大街小巷,公口林立。姦淫占霸,時有所聞。」他的同學王右瑜也說:「據我所知,在這一天一夜中,藩庫所存的八百萬兩生銀全遭洗劫,尹昌衡還乘機把他當時所兼管的陸軍小學堂的公款三萬元捲入私囊。」 [69]

世間已無趙爾豐,漢軍都忙著內鬥去了。康區人民趁機揭竿而起,被老趙改土歸流的地區統統反水,就連昌都、巴塘等地也被包圍。雲南都督蔡鍔與四川都督尹昌衡相繼向中央告急,請求派兵「平亂」,並向中央索要巨額軍費。袁世凱最初的答覆是軍費無著,國內籌款萬難,而借外債又會為列強提供干預的借口,所以此時只宜設法裁軍,不宜擴軍,「俟大局粗定,再集合群力經營西藏」。但川滇兩省都督仍然反覆請戰,就連遠在江西的李烈鈞也來湊熱鬧,他認為「川省財力較豐,滇軍訓練有素」,因此建議由四川出錢,雲南出兵。因尹昌衡反覆告急,國務院只得向陸韻秋籌借了十萬元寄去,並於1912年5月18日電令蔡鍔派滇軍會同川軍進藏鎮撫 。[70]

於是川軍和滇軍便向康區進軍。袍哥都督尹昌衡出師之先,效明廷將熊廷弼「傳首九邊」故事,在康區廣為散發趙爾豐被處決的照片,到處宣傳他就是殺了趙爾豐的人。這大概就是他「感時局之阽危,懷先人之偉烈」 [71]的方式吧。老蘆無知,還真不知道除了趙爾豐之外,還有什麼偉烈的先人曾將袍哥都督要去收復的地方化為政府直接治理的領土。然而後人不知真情,卻把那愛國秀當成真的,把袍哥都督當成了民族英雄,以致他「詩文開疆」寫下的歪詩至今尚在網上流傳。

其實清末民初的四川根本就沒有什麼象樣的軍隊。據熊克武當時向中央彙報,「蜀軍成立才及三月,所編軍隊,僅止一旅」 [72]。而因為開辦雲南講武堂(當時全國三大講武堂之一,朱德、葉劍英、崔庸健、武元甲都是該校畢業生),滇軍在當時南方諸省中是最強大的,這才會以一個地瘠人貧的化外頑省,卻能在後來的軍閥混戰中異常作怪,到處攻城掠地,先後入侵(當時稱為「援」)貴州、四川、廣西和廣東。滇軍支系如楊希閔、朱培德、范石生等部竟然一度成為孫大炮依靠的主力,所以李烈鈞才會建議讓雲南派兵,由四川出錢。

但袍哥都督尹昌衡野心勃勃,志大言誇,將川邊視為他的禁臠,不容雲南染指,從一開頭便向蔡鍔聲稱「藏事自當獨任其難」,反對滇軍攻取巴塘,聲稱那將使「川軍右臂全斷」。滇軍攻克鹽井后,等待了半個月都沒見到川軍的影子,蔡鍔於是提出由滇軍前去解巴塘之圍。尹昌衡卻竭力阻止,聲稱「川兵力平藏有餘」,如果滇軍硬要擠進來,兩軍若發生衝突就不是川軍的責任,後來更稱川軍已解巴塘之圍,要國務院制止滇軍前進,並聲稱鹽井是四川轄境,要滇軍退回雲南 [73]。兩省為此爭吵不休,發動的「電報戰」比地面戰爭精彩百倍。

先是滇軍西征軍司令殷承瓛向中央舉報,「川軍在沆口(蘆注,疑為河口,即今四川雅江)頗有淫掠,藏民懷恨」;繼而指責尹昌衡虛報戰功,說他的報捷電里說的戰地寧靜山一帶,根本就沒有川軍蹤影,「該督株守爐城(今康定),一味以空文鋪張,虛聲恫喝」,甚至逼尹昌衡說出他所稱「克複里塘、昌都,進取鄉城、稻壩,收復江卡、乍丫,進搗鹽井、雜瑜」等等,到底是「何日克複,何日收復,由何方進取,由何人進擊」,罵尹「純盜虛聲」。國務院只好發電報給蔡鍔,說「川邊撫剿,尹督既自任專辦,籌兵籌款,皆由該督經營,滇自不必與爭」。殷承瓛更怒,致電國務院質問:「不知究竟川軍現發若干人,佔領若干地,何時克複巴、里,何時直抵拉薩?尚希明確指示,破我暈盲」,再次指控川軍「徒靡黼黻,誇大紙上軍聲」,聲稱西藏轉瞬就要沉淪,若再這樣拖下去,「莫如先發大命,飭滇班師,將來亡藏史上,若掛有西征滇軍之一姓一字,滇軍雖死,不為雄鬼,以奪其魄,亦為厲鬼,以擊其腦。皇天后土,共鑒斯言!」連惡毒詛咒都出來了。四川護理都督胡景伊抓住這點,說那是搖撼軍心、挑動雙方惡感的讖語。國務院只好發電給蔡鍔,說民國公文不宜使用讖語,「即由蔡督飭令更正可也」 [74],真是什麼笑話都鬧出來了。

由此不難看出,川滇兩省之所以急於興兵,一是為了向中央要錢,二是為了搶地盤,愛國高調下藏著見不得人的動機。尹昌衡尤其惡劣,他生怕雲南人搶他的地盤,為了阻止滇軍去解救巴塘,竟然謊稱巴塘已由川軍解圍,然而就在他報捷之後,困守巴塘的卞文還派人逃到麗江,向國務院發電報求救,弄得國務院一頭霧水 [75]。當時滇軍已佔領鹽井(今西藏芒康縣),去巴塘要比川軍從里塘(今西藏理塘縣)去近多了,比康定(時稱打箭爐)就更不用說了。但尹袍哥為了個人貪慾,竟不惜置友軍於危難之中。

相比之下,滇軍這邊雖然殷承瓛態度惡劣,但還算顧全大局。滇軍反覆提出,為了避免與川軍接觸,他們可以單獨行動,去經營與雲南接壤的雜瑜(今察隅,大部位於印度之「阿魯納恰爾邦」內)與波密等地。此前蔡鍔早就提出過滇軍從雲南維西縣出發、經江心坡前往該地的方略。在國務院應尹昌衡之請,反覆電令滇軍停止前進后,殷承瓛還在給中央的電報中力爭:

「我軍遵電暫住鹽井,不與川軍逼處。惟滇邊接壤之雜瑜、波密等處,既不屬藏,亦不屬川,緊與怒、俅兩處西北相錯。承瓛擬以一軍實力經營,以屯以守。現英人修路,已抵亞必曲隴,距雜瑜九十里耳。川軍能長驅入藏固善,否則以駐波密、雜瑜之師一出江達而北,一渡褚楚河而西,不惟形勢利便,而近可以置叛番之死命,遠可戢強英之野心,退可以與怒、俅打成一片,固滇邊之扃鑰,佐片馬之穿逾,是一舉而數善備矣。」 [76]

電文中之「怒」,指的是怒江,「俅」指「俅俅江」,是恩梅開江的上游。他的意思是,察隅和波密既不屬於西藏也不屬於四川,卻與雲南的怒江與俅俅江流域相鄰。現在英國人已經把路修到了壓必曲龔(原文作「亞必曲隴」, 在瓦弄以南,也就是前文介紹過趙爾豐部下程鳳翔插龍旗的地方)。他準備在該地駐軍屯墾,進則可以從那兒進攻拉薩,退則可以將察隅和波密與雲南的怒江、俅俅江流域連成一片,鞏固雲南邊防,還有助於打通被英國人佔據的片馬,可謂一舉數得。

此策說來也可行,據程鳳翔當年的報告,察隅一帶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滇軍在那兒屯墾不是問題。即使後來因軍閥混戰斷了接濟也無關係。若藏人來攻,以滇軍當時的武備,自不難擊退,完全可以像後來的「境外蔣軍殘部」那樣長期堅持下去。

然而國務院下達的大總統令卻是:

「所稱以滇軍經營珞瑜、波密一節,查珞瑜已有川員前往,設波密繫上年駐藏陸軍平定之地,且道里距滇較遠,應先探明地勢番情,勿得輕進。」 [77]

所謂「珞瑜」,指的是察隅、墨脫、米林等地區,距尹昌衡所在的康定何止千里,就是離巴塘也很遙遠,而尹昌衡卻有那本事欺騙中央,說該地「已有川員前往」!袍哥都督就算再狂妄,也該知道川軍根本不可能打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吧?那他為何要通過中央制止近水樓台的滇軍這麼做?除了怕那個惡罵他的殷司令立功外,似乎找不到其他解釋。

由於國務院三令五申,滇軍只好把鹽井交給川軍,退回雲南。至此,尹昌衡「收復」了康區幾個地方,就此成了廉價民族英雄,至今國內某些人還在歌頌他的偉業,說若不是老袁賣國,尹都督也不至於錯過「收復」西藏的良機。

這些同志不知道,當時的「入藏」和現在不是同一個概念,那陣子西藏的轄境要比現在的西藏自治區小得多。因為英國人的干涉,老袁確曾制止川軍入藏(詳見下),但同一電令也要尹昌衡「先復川邊」 [78],此後還多次傳令嘉獎川軍「肅清川邊」有功。川軍和滇軍只是進入了當年趙爾豐「改土歸流」的廣大地域的一小部份。那個地區在清朝並不是西藏的轄境,而是所謂「川滇邊」,乃是「川滇邊大臣」的轄區,在1925年出的民國地圖上被畫為 「川邊」,其面積幾乎有當時的西藏的十分之七八(當然那也是「地圖開疆」,就連趙爾豐的轄區也沒那麼大,何況民國時期該區大部份已落入噶廈政府之手)。上文已經說過,趙爾豐在川邊改土歸流,十三世達賴喇嘛並未乾涉,只是派藏軍把守邊境,不讓漢軍尤其是老趙的邊軍入境。那邊境就是當時達賴的轄區與老趙管轄的「川滇邊」的分界線。無論是康定,是昌都,是理塘,是巴塘,是波密,還是察隅,當時都不屬於西藏,派兵進入那些地方並不算「入藏」。因此,老袁使的,還是當年老趙「在安全限度內儘可能擴張」的故伎。

明白了這一點,則立即可以看出,派兵進入如今的「藏南」(亦即波密與察隅),在法理上並不算「入藏」,該區過去非但不屬噶廈政府管轄,已由趙爾豐設立縣治,就連主要居民也非藏族,而是門巴族與珞巴族,英國人並無干涉理由。然而尹昌衡就是不許滇軍去經營他自己鞭長莫及的地區,逼著滇軍退回雲南。就連川邊,尹都督也未能「肅清」。他的三分鐘熱度消退後,便擔心自己的都督大位被護理都督胡景伊搶了,只想使出李代桃僵之計來,讓胡景伊去作川邊鎮撫使,自己回去做四川都督,後來又跑到北京去要錢,長達三月不歸,「西征」便無疾而終。這也能賴到老袁頭上去?

尹粉們的第二個盲區,是看不見英國人干涉的嚴重後果。須知當時的情勢再比不得一兩年前了。姑不說中國徹底自廢武功,墮為弱邦亂邦,光是民國尚未被列強承認一事,就給了英國挾制中國的足夠籌碼。英國政府多次發表聲明,要求中國政府以和平談判解決西藏問題,並威脅中國若對西藏動武,則「與友睦必有巨礙,釀出重大交涉,或直至衝突」,英使館甚至照會中國外交部,「謂我若派兵入藏,必與英人有直接之衝突」 [79]。於是當川軍先鋒部隊到達昌都時,袁世凱便電令尹昌衡:「切不可冒昧輕進,致釀交涉,搖動大局」,並給出了三點理由:

「我派兵入藏,恐致不可收拾:一、慮英人派兵,屆時與戰,則全國搖動,退則見侮於藏番。一、我不派兵,則前此條約俱在,將來事定申明照辦,我應享利權等暨巡警法律諸端,在條約者,尚可規復。一、藏番本弱,取之甚易,若我不派兵,英人尚無籍口,否則英兵一入佔據,即無辦法,不如留作後圖。」[78]

以後他又三令五申,讓川軍和滇軍只能「肅清川邊」,萬萬不可越界(也就是越過晚清「川滇邊」與西藏的邊界),怕的就是給英國人以干涉借口。

明理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顧慮再實在不過:英國若拒絕承認中華民國,也就解除了它過去與大清以及與俄國簽訂的條約的約束,有了承認西藏獨立的充足借口。若此事發生,那又該怎麼辦?靠川軍和滇軍去收復失地,甚至與英夷開戰?川軍嚇唬使用火繩槍的老藏倒不難,對英軍能有什麼戰鬥力?那陣子軍閥部隊打仗,士兵都是向天胡亂開槍,與放鞭炮無異,不存在瞄準問題。子彈打完便完成了任務,掉頭就跑。後來張勳復辟,段祺瑞馬廠誓師,「再造共和」,率軍進攻北京,與辮子兵交戰。據西方目擊者稱,最安全的地方是兩軍之間的no man』s land,絕無生命危險,被流彈打死的反倒是遠在戰線之外的人。此所以軍閥連年混戰也沒死多少人。靠軍閥部隊,而且還是最弱的川軍,就想去跟英國人打仗?

即使川軍能征善戰,戰費又從哪兒來?而這就是尹粉們的第三個盲點。辛亥自爆時,各省招了無數爛兵,「革命成功」后必須發餉遣散,否則就要嘩變。但各省不向中央納稅,卻拚命向中央要錢,致使中央財政破產,全靠典當度日,羅掘俱窮,能抵押的財產都全部抵押出去了,甚至連前清的皇產都被抵押了,困窘到連閣員的工資都發不出來,豈還能支付高昂戰費?政府維持運作的唯一指望,是向英法等國借錢(所謂善後大借款)。當時蔡鍔向國務院請求發給巨餉,國務院回答說:「至所請巨餉一節,中央無點石之術,惟賴各省協濟,而各省困難,解款寥寥,不敷中央行政之用,近日借款,迄無成議,礙難應付。」

這完全是事實。據丁中江說:「僅北京一地,每月需款就達350 萬元。每月25 日發餉時,當局中人一個個如熱鍋螞蟻。在那350 萬元支出中,收入只有長蘆每月解款10 萬,北方數省每月各解二三十萬,合共不到80 萬元。」 [81]若是英國翻臉,不承認中華民國,煽動別國制裁中國,那又該上哪兒借錢去?借不到錢,政府垮台,全國大亂,還談什麼開疆拓土?

因此,命令川軍不得入藏,只經營川邊,實在是在那種萬般無奈的情勢下唯一能採取的決策。老袁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當時中國保有西藏的一線希望,全在於此前訂的國際條約不被推翻。若是進兵入藏,則非但無法收回西藏,反倒給了英國人借口,連這唯一的希望都要斷送了,「不如留作後圖」。

後來事態的發展證明了他的英明——1950年,在西藏保持了長達40年的事實上的獨立后,中共派兵進藏。西藏噶廈政府以十四世達賴喇嘛的名義向聯合國呼救,請求聯合國調解並約束中國侵略 [82],卻沒有得到西方國家的呼應。原因之一就是西方一直承認中國對西藏的宗主權,從未承認西藏是一個獨立國家,而這是英國人在1906年與1907年簽的條約決定的。就連噶廈政府在向聯合國的呼籲中也不能不提到1906年的條約。若是老袁當時同意川軍進藏,給了英國人借口,英國人慫恿西藏獨立並煽動列強承認之,各國紛紛向拉薩派出使節,那又該怎麼辦?在西藏獨立並獲得國際承認長達40年後,誰還有本事前去「收復」?

總之,辛亥自屠,使得當時的中國徹底失去了防止西藏獨立的可能。蔡鍔在給中央政府的電報中憤懣地說:「自英使干預藏事,印政府對於西藏進行之策,諸多阻撓。查前後中英藏印條約,中國有統轄全藏主權,唐公所議藏印附約第二款,尤為顯著(蘆按,他這兒指的是唐紹儀與英國人簽訂的條約的附件第二條)。我前陸軍進藏,英國並未過問,今乘危干涉,未免背約。」 [83]他也知道,兩三年前大清派兵入藏,英國人並未過問,如今卻橫加干涉,分明是乘人之危,可他卻偏偏忘記了那危境是誰造出來的,而他那革命亂黨又該負什麼責任。

既然無法「收復」 西藏,頂多只能「肅清川邊」,那麼,假定尹都督是只好鳥,接受了李烈鈞的建議,由四川出錢,雲南出兵(蔡鍔在發兵前就說過了,滇軍訓練有素,但云南是窮省,在前清都是由其他省份「協餉」,不可能獨自承擔軍費,須由富省贊助——那陣子敢情還沒有「紅塔山」、「玉溪煙」。據說抗戰時期蔡希陶把老美的「大金元」煙草偷到那兒去試種成功,才為雲南煙草工業奠定了基礎)。尹都督大公無私,不但不嫉妒滇軍立功,還把他搶劫的八百萬兩藩銀拿出來給滇軍作軍費,中央也大力支持殷承瓛之計,讓滇軍取了察隅和波密,將該地區與滇西江心坡連在一起,英國人又是否會幹涉?

我看未必。前面介紹過,1911年2月間,英國官員威廉森 「竄入」察隅的瓦弄,看到了中方前一年在壓必曲龔插的兩面龍旗,當即止步,並在該旗對面插旗,只是後來他又把旗子拔了捲起來拿走了。一個月後,他在阿波爾(Abor)地區被土人殺害。印度政府為此組織了「密什米使團」,在1912年1月間再度「竄入」察隅地區,又在瓦弄以南見到龍旗,以及旁邊新立的木質界碑。美國學者Calvin介紹,1913年底以前,英國人已經探索了阿薩姆喜馬拉雅山的大部份,還審查過中國人在瓦弄附近立下的邊境標誌,並在旁邊樹立了自己的邊界標誌。在前文中,我曾武斷地認為Calvin說的很可能是1911年威廉森插旗一事,因為此後辛亥國難發生,英國人就算是天使,也不至於在中國徹底崩潰后,還傻到要去承認中方單方面確定的界碑。

但仔細閱讀民初文電卻證明我猜錯了。由黎元洪轉發的四川都督給袁世凱的1912年4月21日的電報稱:「頃據專員探報:巴塘西南一千五百七十里之雜瑜南境,與英屬印度阿薩密東北交界地吏(理),珞瑜前英兵竄入,並樹志國旗,但無戰事。」

民初的譯電員真差勁,錯漏百出,編者的水平也夠嗆,常常胡亂點斷。在我看來,原文應是「與英屬印度阿薩密東北交界地珞瑜前英兵竄入」。這就是說,英國人確實在瓦弄附近樹了米字旗,而那是1912年4月21日前發生的事。考慮到細作(所謂「專員」)不大可能在現場目擊插旗活動,有可能是在英國人走後才見到旗幟,以及他將情報發到四川都督手上所需的時間,電文所說的「英兵」就是那 「密什米使團」(將mission翻譯為「使團」很不妥當。該團帶了兵,目的之一是要懲罰殺害了威廉森的土人),他們在瓦弄樹立英國國旗應該就是1912年1月間的事。

因此,若是中國軍隊按蔡-殷的方略進佔察隅和波密,無論是達賴喇嘛還是英國人都無理由抗議。對達賴來說,那地方並不是西藏轄區而是「川滇邊」;而對英國人來說,他們才在1月間承認了中方的邊界,當然沒有理由干涉中國軍隊進駐該地。那地方和西藏可不一樣,不是中國的藩屬國而是正版領土。

以上假設當然不可能發生。事實已經證明,尹都督不是好鳥,根本就不願看到滇軍揚名立萬,遑論玉成之。而若是川軍單幹,即使他們真有心把「肅清川邊」堅持到底,也絕無趙爾豐的本事打到那麼遠的地方去。老袁更不可能預見到幾十年後中國人會在那地方和印度人兵戎相見,流血漂杵。就算他如趙爾豐一般高瞻遠矚,國家也再不是兩三年前那個「撅起」的「具有無限軍事潛力」的「偉大帝國」了。「長袖善舞,沒袖挨吐」,他也就只有讓眾人當成賣國賊咳吐唾罵的命。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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