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背痛有兩個多月了,看過脊柱治療醫生和家庭醫生,
他們也只是按摩理療或給點止痛藥, 對付對付。一點不見好轉。一月一日突然兩腿發麻無力,感覺情況不妙,這顯然是脊髓神經受壓迫的癥狀。1月2日晚上十點了,我還是開車到醫院掛了個急診。在急診室里等到夜裡三點才被叫進去,先照了個X 光,沒看出什麼毛病,接著又 做了核磁共振。結果出來后讓我有點吃驚。 右背部有一個鴨蛋大惡性腫物,邊界不清,具有侵潤性,已侵犯第三和第四胸椎及相應的脊髓。
在醫生告訴我核磁共振的結果后,我還是有點崩潰,雖然來醫院之前我已有了一定的思想準備, 但還是沒有想到情況會這麼嚴重。醫生說,我需要住院。他們已聯繫了神經外科醫生,可能明天就要作脊髓的減壓手術,不然後果會很嚴重的,我很可能會在很短的時間(也許幾天內)里下肢癱瘓,大小便失禁。就我所知這種病人短期死亡率是很高的。醫生走後,我做了幾次深呼吸,平靜一下混亂的心情。然後閉上眼睛 安靜了一會兒,不知為什麼,腦子裡迸出荊軻刺秦王前寫的那句詩, 風嘯嘯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有點壯烈味道,給自己壯壯膽吧!又有一點秋後的螞蚱,沒有幾天蹦躂的點恐懼。事情已經來了,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勇敢的面對現實了。 第一件事就是先通知兒子,我拿起床邊的電話,不知該怎麼和他講,我怕和他在電話里講實情,嚇著他,他還要開車過來呢。為安全起見,我只對他說因為背痛,我在醫院的急診室里。
他在電話里著急得問我:「嚴重嗎?」
我輕鬆的說:「只是背痛。」
「我馬上就過來。」他說。
他住的地方離醫院不遠,十幾分鐘后他就氣喘吁吁的來了。 我不想給孩子太大刺激,只是平靜地對他說,我的背痛情況可能比我想象的嚴重,但也不是太大毛病。他看我支支吾吾的,就對我說,他先去和大夫談談。兒子是個將要畢業的醫學生,和醫生去談會了解更多的深入的病情。
二十多分鐘后他回來了,眼裡含著淚水,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爸,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你。」說著淚珠就吧嗒吧嗒得掉了下來。讓他這麼一催情,我也情不自禁的熱淚盈眶,有點感傷,一是覺得自己的點兒太背了,倒霉的事總是纏著我;
一是覺得又要給兒子增加負擔了。他坐在我的病床邊,我們談了很多。我向他交代了家裡的各種財產的情況。並囑咐他以後要和國內的姑媽, 叔叔,舅舅保持聯繫,不要因為我不在了就失去國內的根。又囑咐了一些以後事業及家庭生活中應該注意的事項。
他也問了我一些問題:
「手術后想到哪去玩? 我好騰出時間,陪你去玩。」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 讓我的心情放鬆一點。但我還是想能在剩下不多的日子裡多有點和兒子在一起的時間。我高興的說:「好,等我出院后,我們就安排一次的旅遊。」
他還問我:「喜歡土葬還是火葬?」
他問的問題對我來講並不很突然,我這麼長時間,一直病病歪歪的,我對死亡,早就有了準備,人總是要死的,只是時間的問題,我不怕死亡。人出生時,人哭,世界笑;
人去世時,人笑,世界哭。我會笑著離開這個世界的。
我告訴他;「你媽媽是火葬,我自然也是火葬了。你就把我們兩個人的骨灰混在一起,讓我們再來世也相伴在一起。然後把我們的骨灰撒到大海里。我們倆就伴隨著浪花到世界去旅遊了。以後你要是想我們了,就到大海邊站一站,望一望。就算你為我們掃墓了。
他還問: 「你想把骨灰從那裡撒到大海里?」
我說:「我們離Galveston近,在那兒把我們送走就進行了。」
他說:「你要是沒有更好的地方選擇,我就把你們的骨灰從夏威夷的大海撒下去,那個地方還是很漂亮的」。
「那也行,謝謝你的這份孝心了。」我答道。
自從老婆八年前去世后我一直與兒子相依為命。我們兩雖是父子更像朋友。兒子高中畢業后離家到外地上了大學, 畢業后回來在醫學院讀書,為了上學方便,他有一套公寓房在學校附近。半年前他剛結婚 。 在他結婚之前,我們有時會一起看看球賽,下下酒吧。每個星期到飯館吃頓飯。他結婚後, 我們都是周末三個人,到飯館吃頓飯,聊聊天,大家談談一周來自己的事情。 飯後,有時我們就各自回家,有時我們還要到家裡坐一坐,喝點茶,再聊一會兒。兒媳婦是個印度人,兒子的高中時同學,已經工作了。她人很好,對長輩的很尊敬,在這點上有時真讓我受寵若驚。一般的人家多是孩子到父母家來吃飯,我感覺次自從他結婚後,我到兒子家吃飯的次數比他們到我這裡吃飯還要多。當然我們一起吃飯大多是在飯館里。
一月三日的下午,我就住進了病房。神經外科醫生先給我做了全面的檢查,我的雙腿肌力下降,特別是左腿。肚臍以下的皮膚淺感覺下降。走路時雙腿不能很好的保持身體的平衡。手術安排在第二天的下午,要由 神經外科的醫生和胸外科的醫生共同合作完成。胸外科的醫生負責切除後背的腫瘤,神經外科的醫生負責脊柱骨及周圍的腫瘤的切除。我的兒子把我送到了手術室外。兒子和兒媳在手術室外的家屬等候室內 一直到手術結束。手術歷時4個半小時。後背的腫瘤被切除了,我的三根肋骨被剷除了三分之一的厚度,因為那些肋骨已有腫瘤細胞的侵潤。我的第三第四胸椎的側凸也有了腫瘤細胞的侵潤,所以也被切除了。從手術室出來后,被推到了重症病房。嘴裡插著一個大鐵管子,這可能是為了防止肺不張的。鼻子插著氧氣管,胸側部有兩根引流管,胳臂上有三根輸液管。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一副慘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