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0日看了法國歷史節目
『Secrets d'histoire - Thérèse, la petite sainte de Lisieux』。講的是法國Lisieux這個地方一個天主教修道院的一個修女的故事。這個歷史節目每幾個月才出一期,我看了很多期,看過介紹伏爾泰達芬奇莫扎特拿破崙等人的節目,新的每期必看。如果對歷史,文化,人文,教育,宗教,政治這類話題不感興趣,便不會看這種節目。
一年前我想寫寫比較早期的聖人,比如聖-奧古斯丁,他因為寫了懺悔錄而聞名,他的母親是虔誠的教徒,一心要把他引到虔誠的路。所以後來他的母親也被羅馬教皇封聖,是聖-莫妮卡。
這個聖Thérèse的父母也是極端虔誠的天主教徒。她的父母後來也被羅馬教皇封聖。
聖女特蕾莎生於1873年,於1897年因肺結核而去世,年僅24歲,沒有做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迹,怎麼就成了世界萬眾景仰膜拜的聖人呢?這就是值得從文化教育人性角度解析的現象。
特蕾莎的父親Louis Martin(馬丁)是做珠寶生意的也是鐘錶匠,她的母親Marie-Azelie Guerin應該也是小商人家庭,嫁給Martin之後做錶鏈非常成功。這是一個富有家庭。這對天主教徒夫妻很虔誠,馬丁想成為什麼修士(canon regular),但是因為不會拉丁語而被拒絕。他們結婚之後要一輩子做兄妹,即不要孩子。可是跟牧師懺悔(表白)之後,牧師說愛主不是這樣愛的。結果他們生了9個孩子,死了三個,還有一個五歲就死了。五個女兒長大。特蕾莎是最小的。
毫無疑問,小孩的教育受父母影響極深。既然馬丁自己都想去當教士,說明他沒有受啟蒙主義太大影響,可以想象,他在19世紀,停留在中世紀的宗教意識,他崇拜神父修女。這樣他的五個女兒中四個成為Lisieux的Carmel修道院的修女。另外一個也是另外一個修道院的修女。
當然,我們今天會說,當修女就是嫁給耶穌了(至少她們也是這樣認為的),有什麼好的?可是,今天也還是有修女。
她們這種小時候耳濡目染的家庭教育,讓我想起孟母三遷的故事,可是我懷疑真有孟母三遷這種事。我認為跟柳下惠坐懷不亂一樣,都是西漢人為了弘揚儒學虛構歷史故事。像柳下惠,他是貴族,怎麼會鄰居是個寡婦,下雨房子塌了跑到他家坐懷取暖呢?沒有被子嗎?況且柳下惠的時代,寡婦嫁人應該沒有什麼禁忌,連孔子還是父母野合(沒到民政局領結婚證)而生,中國是後來才越來越反人性反人類。孟母也是,怎麼又是一個寡婦?感情在西漢儒生看來,寡婦要麼不要臉,喜歡坐鄰居大腿上取暖,要麼是聖母,為了教好孩子,還三遷?她第一個住的地方就不靠譜,古代地廣人稀,她家為什麼就住在墳墓旁邊?
特蕾莎四歲多的時候,她的母親死於癌症,對她的打擊很大。好在她的大姐Pauline承擔了母親的責任,教她讀書算術。這樣八歲她上學時就跳班了,上的是教會學校,修女管理,很倒霉,被班上14歲的老大欺負。
又一個不幸事件是,承擔著媽媽角色的Pauline在她9歲時離開家裡,到了Lisieux的Carmel修道院。進修道院實際上與世隔絕,儘管住在同一個小鎮。問題是,是馬丁像孟母那樣選擇地方方便女兒修行?誰知道呢,他搬到這個地方,正式原因是他妻子死後搬過來,她的弟弟在這裡做藥劑師。
那時到一個有名的修道院做修女看上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這個修道院才有二十來個修女。
Carmel修道院是從屬於 Order of the Discalced Carmelites of the Blessed Virgin Mary of Mount Carmel的修道院。籠統翻譯是卡邁爾山的恩賜處女瑪麗的赤腳卡邁爾教派。
之所以對這樣一個全稱感興趣,因為幾個月前寫共濟會的文章時,常見order一詞,沒有理解確切意義。這個詞在天主教中用得多,一個牧師,拉一幫信徒,制定一些規則,自己成立一個教派,有了聲勢,得到羅馬教廷認可,就是一個響噹噹的order了。可能美國更多稱一個教派為congregation。order也好,congregation也好,都是一種機構或分支(institute)。這樣看來天主教還挺民主的,確實,教皇也是選舉產生的。基督教,到了有共和國傳統的羅馬才得以光大,也繼承了古羅馬的一些機構管理方式。羅馬天主教中比較著名的orders或者congregations有:
卡邁爾山是耶路撒冷的一座山。耶路撒冷應該沒有什麼高山,幾十米高就算高的。可是因為是宗教聖地,真是有神則名。
這個赤腳教派,一看名字就應該講究苦行的。 最早起源於13世紀,一些歐洲教徒在耶路撒冷成立的教派。經過幾個世紀的演變發展而成。
中國人說誰虔誠,會說一心向佛。這個特蕾莎大概就是這樣,這個歷史節目說她小時候有什麼什麼奇異的事發生,也許是幻覺吧。但是她一心想進入Carmel修道院是真的。15歲就想進,這需要那個地區什麼牧師頭頭同意,可是年齡太小,沒有通過。也許她從小經歷太多痛苦,精神上的,人又聰明,所以急於找到歸宿,何況她的姐姐在修道院。
因為她沒有進修道院,馬丁就帶她到巴黎威尼斯羅馬轉一轉,旅遊加上活動一下,尋找機會進入修道院。說明這對父女真夠虔誠矢志不渝的。說到這裡,想起寫這篇文章時想闡述的一個觀點,關於社會成功的學問。一個社會,大家都想走一樣的成功道路,那麼很多人實際上在浪費生命。總體來說,從社會整體來看,各個領域,成功者是少數的,隨機的,牛頓或者愛因斯坦, 不是一個人想成為他們倍加努力就可以實現的。但是,在一個多元化和自由化的社會裡,總有人孜孜以求,最後成功了。現代資本主義社會就提供了這樣的多元化和自由化的沃土。同樣是19世紀,法國數學天才 évariste Galois(加樂華)也很有趣,年僅16歲就奠定了群論基礎,巧合的是,加樂華也是生命之花太早凋謝,不足21歲就因決鬥而死,他家也是悲劇不斷。
當然,特蕾莎生前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修女,能說她有什麼成就?在歷史長河裡,只有精神追求而沒有現實和物慾追求的人太多了,因此也很難用現實和物化準則來衡量他們。可以肯定的是,我們不希望我們的社會僅僅是物慾社會。
馬丁帶著特蕾莎在羅馬見到了教皇,可能信徒都有機會見到。她想表達希望想進入Carmel修道院,教皇年老,也未必知道 Carmel修道院在哪裡,說看主的意思了。法國什麼神父也知道這些事情。最後就應允她進入這個修道院。
從現代人角度說,馬丁的教育是不成功的,方向性錯誤。你願意生5個女兒,早早把她們送到修道院去與世隔絕,不識人間之事嗎?可是,求仁得仁,不可強求古人。並且,綜觀歷史,具有多樣化追求的社會比單一性追求(單一等於無法人盡其才)的社會更健康。
修道院的生活還是清貧艱苦的,一個細節是早晨四點就得起床。在這種情況下我懷疑一個人的身體會多麼好。諾曼底一帶,冬天室內沒有暖氣,特別陰冷。有一年冬天學聯組織去這一帶一個城堡參觀,根本沒有想到城堡內外如此潮濕寒冷,只想快點回到巴黎。
這個修道院的教母瑪麗已經任期幾屆了,無法再連任了。結果特蕾莎的姐姐(Pauline)被選上了。一次,她們一些人閑聊,特蕾莎說起小時候家裡發生的事,是特蕾莎在聖誕節前的晚上把什麼東西放到壁爐里,她爸爸很不高興。但是長大說起來還是引起鬨堂大笑。老教母瑪麗說你應該把這些事都寫下來,讓人感到很快樂。Pauline並不當真,但是瑪麗堅持,說人不可久活於地球上,她把這些事寫下來很重要。Pauline順水推舟對她妹妹說,我給你一個任務,寫下你的童年的回憶,為了我們大家快樂,你有一年完成。就這樣,她寫了幾百頁。
她也有懷疑人生懷疑上帝的時候。可是她咳血知道得了肺結核時感到很高興,這下子突然接近孜孜以求的天堂了。由此我們可以說信念就是長期的心理。也許,不管你追求的是什麼,你持之以恆追求你的凈土,你就成聖。
特蕾莎死後,Pauline把她的手寫回憶錄收集起來,整理成冊,編成一本傳記,叫做「愛的頌歌或者天使路過」,分發給所有的Carmel教會分享,修女死後,分發其傳記,是這個教會自17世紀以來的傳統。一個神學家審核之後認為很好,把名字改成「靈魂史」發行之後深受歡迎,因此特蕾莎出名。
當然,在那個時代,信仰衰落,因此,聖人特蕾莎出現。
現在,Carmel修道院是法國第二個朝聖之地。法國前總統密特朗臨死之前要看看特蕾莎遺骸,說明特蕾莎深受膜拜。法國第一朝聖之地Lourdes我去過。學聯組織旅遊我去的,在阿爾卑斯山腳下,對於我來說,相當於去了一次公園。
1925年在羅馬聖皮特教堂舉行的特蕾莎封聖典禮
談完特蕾莎,說說法國其他大聖。在巴黎,尤其是拉丁區,感覺是在聖城裡,什麼聖日爾曼大街,什麼聖熱那維葉舞(Sainte Genevieve),到底是誰啊,那時對宗教不甚感興趣,以為大聖跟孫悟空一樣,是虛擬人物,因此見怪不怪。在學校註冊的地方,管註冊的也叫熱那維葉舞,也許會想這個名字是怎麼回事。
現在閱讀歷史,方才知道聖熱那維葉舞是巴黎守護大聖,不是神,真有其人。是大約生卒於公元420-500年的天主教徒。那時還沒有巴黎,也沒有法國,那時的高盧屬於羅馬帝國的一部分,準確地說,屬於西羅馬帝國。巴黎那時的拉丁語名字叫 Lutetia (也叫 Lutetia Parisiorum)。聖熱那維葉舞出生於此,在神父日耳曼(Germanus of Auxerre) 等人的引導下自小獻身於宗教事業。最大的功勞有兩個,一個是匈人(其實跟中國的匈奴不是一回事)在阿提拉領導下於451年打過來,當時巴黎人很害怕,聖熱那維葉舞跟神父日耳曼手下的人勸市民不要害怕,不要逃跑,要禱告。結果阿提拉沒有打 Lutetia, 而是去打奧爾良, 結果巴黎人就很感恩。當然,我們現在會認為這沒有什麼必然聯繫。但是顯然,天主教也喜歡把榮耀和英雄歸於主歸於自己。
另一件事是法蘭克人 Childeric於464年圍攻巴黎,聖熱那維葉舞冒險乘船突破封鎖線到上游去運糧。她也說服Childeric和其子Clovis 對巴黎市民寬宏大度一些。這從挽救巴黎和傳教來說,是功德無量,Clovis後來也皈依天主教,並成為法國的奠基者。聖熱那維葉舞這種做法,在中國人看來是漢奸通敵行為。可是法國人肯定不是這樣看的。Clovis皈依於天主教,跟羅馬皇帝君士坦丁一樣,成為天主教的驕傲。實際上可以理解,教徒足夠多,這些戰爭狂人利用宗教來打仗取勝,因此是相互利用的。可是這就是自從君士坦丁以來的歐洲遊戲規則,沒有必要反對。
從這段歷史看,當時基督教在高盧地區已經如此強大,抵抗外敵,彷彿沒有羅馬帝國的事似的。可見,經過四百多年的統治,高盧地區成為羅馬帝國的順民,沒有能力產生自己的國王,但是,一片肥沃的土地,基督化的虔誠的教民,無意中等來了新國王。
西方教徒自從16世紀就到中國傳教,對中國科技發展貢獻巨大。到義和團運動,中國徹底跟世界最強大的宗教與政治勢力決裂,不但沒有撈到好處,還被嚴厲懲罰。共產黨來了,中國那些一流的教會大學被剷除。到今天,中國跟基督教鄰國南韓菲律賓也格格不入,同香港視若寇讎。
法國國王路易15建了一座教堂紀念聖熱那維葉舞,但是法國大革命改為名人紀念堂,這就是巴黎聖熱那維葉舞山上的Panthéon教堂。
隨便說了幾個法國的聖人,可以看出,基督教文化就是法國,就是法國文化。
5/18/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