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陳虻語錄》的幾句話
(2011-12-23 19:55:38) 徐泓
三年前的今天,2008年12月23日
,陳虻,一個優秀的電視人走了。
他生前,在電視圈裡,央視,還有一些地方衛視,就有一些「陳虻語錄」被口口相傳。
他去世以後,我們搜集了他的講課錄音,媒體對他的採訪記錄,還有網上能收集到的關於他的紀念文字,發現了更多、更多的「陳虻語錄」。
一、
所以稱為語錄,最早源於中央電視台新聞評論部所在的「南院」。
在這裡工作過的編導、記者都經歷過陳虻的審片。這位部門主任審片與眾不同,他經常是編審邊講,審完以後,還要總結點評。一個十幾分鐘的片子,他會花上半個小時、甚至更多的時間去分析討論,並很快的提煉出一些觀點,或者叫做「警句名言」。
於是,陳虻審片,成為「南院」的一道風景線。每當他坐在編輯機前,彷彿有一個磁場吸引,會不知從哪裡突然聚攏來很多人,周邊圍起一道人牆。
只見眾人掏出本子,忙著記下他的真知灼見。
陳虻說話,帶著語錄體的味道。他擅長歸納與分析,有哲理性的思辨色彩,邏輯非常清晰,綱舉目張,便於記憶與傳播,因此很快就流傳出若干條。例如:生活
中的一切發生都是我們拍攝的機會,而不是我們拍攝的障礙;不要在生活中尋找你要的東西,而要努力感受生活中到底發生了什麼,等等。以至於陳虻後來自己也經
常引用,在審片的時候,在和部下聊天的時候,他會冒出:陳虻語錄第8條、陳虻語錄第13條云云。
他較真兒,對節目的質量一直使用近乎苛刻的標準。每一個片子他都不敷衍,
每一次審片,他都在給大家上課。這種真誠的「傳幫帶」,在當今世道是稀缺,也已經成為中央電視台的絕唱。
二、
1985年1月,24歲的陳虻進入央視。他從基層干起,當過記者、編輯、撰稿、攝像,當過製片人,懂得普通編導的艱辛,了解電視新聞生產的全過程。當了領導以後,陳虻也沒有一天離開過業務工作。他多次講:「我是生產一線的,是幹活的。
我始終跟製片人員坐在一條板凳上,我跟你們休戚與共」。
因此,他的大部分語錄帶有很強的實戰、操作性質。
有一次,《東方時空》的一位編導,順路搭陳虻的車,在車裡有關於語錄的一段有趣的對話:
編導問:「真有這麼一本陳虻語錄嗎?
油印的也行啊,多有用呀。」
陳虻呵呵一笑:「我等著以後出呢。」
「那我現在就把您講的話記下來吧。」
陳虻認真地說:「要真寫這麼一本書,我就得找一個完全不會做片子的人,讓他一上來就作片子,生拍,我在旁邊瞧著,遇見什麼問題,解決什麼問題,那樣我就把語錄全都想起來了」。
陳虻語錄之一:「在欄目化運作中,我認為應該前面有目標,背後有理念。」
確實,在這些實戰性、操作性很強的語錄背後,都包含著深刻的理念。那是陳虻對電視的屬性和本體規律的思考。這是一個持續不斷地內省的過程,包括對電視人的社會責任與職業理念的思考;
重新檢討電視人與觀眾的關係,認識大眾媒體的傳播規律;尊重影像傳播的規律,找到屬於電視新聞本體的表現手法等等。
三、
在1993年到2007年的14年裡,陳虻先後主管過《生活空間》、《東方時空》、《實話實說》、《新聞調查》、《百姓故事》、《紀事》、《社會記錄》、《中國周刊》、《小崔說事》等欄目。他參與了央視新聞頻道的創建,並且是這個頻道的主要領導者之一。
在他的另一部分語錄里,關注的視野從節目到欄目、從欄目到頻道,
涉獵廣泛。尤其後期,他在孜孜不倦的構建新的電視理念,致力於推出一批批新的節目形態。
多年跟隨陳虻的部下李倫提醒過:「陳虻的思想往往來自於實踐中的刺激,所以他的工作、生活和思想間有很多纖細的聯繫,選擇標準要既豐富又苛刻。」
我們按照時間的順序整理這些資料,並儘可能地把陳虻的許多話語,放回到當年的情境與時代背景下考量,從中選擇那些畫龍點睛的語錄。
我們被陳虻的許多「先見之明」所震撼。時下電視新聞節目、欄目、新聞頻道存在的一些老問題,所遇到的一些新問題,其實陳虻在好幾年前就有所預見,有所思考,甚至有他自己的答案。現在回過頭來,再聽他當年說的話,真有與李倫一樣的感慨:陳虻具有我們無法追趕的智慧。
四、
認識陳虻,是在2003年的一次國際獲獎電視節目研討會上。茶歇的時候,一個長發飄飄、俊朗帥氣的年輕人,向我衝過來,「自來熟」似的自我介紹:「我是陳虻。徐老師,我一定要認識您。」
後來我問過他,為什麼一定要認識我,他說:「憑直覺吧,您和別的大學老師不一樣。」
2004年、2007年,都是蟬鳴不止的夏天,陳虻到我的家裡,有過兩次長談。從上午9點多開始,午後才結束。
我的腦海里至今還留著一個鮮活的印象:陳虻抬手看看錶,神色吃驚:「哎呦,怎麼這麼快,都3點了。」利索的起身,掐滅手中的香煙,往後一捋長發:「我該走了,回台里看片子去,今天沒聊夠,下次再聊啊。」
煙灰缸里留下至少10個煙頭。
他和我主要探討如何建立電視媒體人的培訓課程,辦培訓班。第二次談的時候,已經具體到辦國際培訓,他剛從美國回來不久,做了一些調研,有了更新的一些想法和計劃。
和陳虻聊天,基本是他說我聽。談話跳躍式進行,話題越鋪越廣,觀點越聊越深。
語速不快,語調平和,但陳虻的表達有一種直取核心的力量,猶如快刀斬亂麻,三言兩語,就解決掉一個問題。其實都是一些大白話,但聽他說,就是覺得痛快。
2007年那次,臨走的時候,他問我:
「我是不是有點好為人師呀?」然後很懇切的說:「徐老師,其實我對教育、對培訓真的有興趣。特願意和您一起干點事兒。根據我的經驗,學會用影像敘事,有思想的銳度和獨立思考的能力,從一個大學畢業生全面地培養出來,需要三、五年。」
這個判斷,後來我在整理陳虻的講課錄音時,幾次聽到了。
見陳虻的最後一面,是在他的病床前。
這次是我說他聽,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從下午3點半一直坐到4點多離開。後來我知道那時距離陳虻去世只有32個小時了。
那天在和陳虻告別的時候,我向他承諾:「等你的病好了,不要在央視工作了,做電視太累了。你到北大來,到我們學院來教書吧,你一定是一個好老師,我和我的學生們都期待著你。」
五、
整理陳虻留下的資料,很費了一些時間。尋找、提煉陳虻的語錄,花了更大的功夫。
直到今天我和我的博士生張海華,打算在微博、博客里公開出來,這個整理、選擇的工作還在繼續。而且我們至今也還沒有找到一個適當的文體、框架,來承載所有
的內容,只希望通過微博、博客等形式,摸著石頭過河,邊發邊寫,根據傳播效果,及時調整。同時也希望通過網路的互動功能,約網友們參與關於「陳虻語錄」以
及《陳虻,我們聽你講》的收集、寫作與討論。
從今天,我們在@北大媒介觀察
推出「陳虻語錄」系列,在新浪博客上推出《陳虻,我們聽你講》的系列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