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女上天

偶然知道個學開飛機的地方, 一聯繫, 周六的一大早趕去了. 從接電話的聲音判斷本以為教官是位老人家, 見了面卻很驚訝, 他就是電影里的美國空軍戰士,挺拔堅毅嚴謹, 我不敢多說話, 因為不太敢接近眼前堂堂而立的年輕教官, 交流的時候只盯著飛機看, 仔細想想其實我是很認真聽講, 沒有為其英俊的外表分心,同時教官也小有緊張, 停頓過, 還續過一杯咖啡, 估計他也有些納悶, 可能學生中間少有我這種年齡的女士.

我先簡單介紹了自己是空軍世家, 對飛機不陌生,也問訊了對學員身體, 身份和文化背景的要求, 還沒忘諮詢了學習費用, 其實躲在最後的問題最關鍵.   

回答了問題, 他開始介紹學習過程和考試情況, 大概分三個階段, 第一, 服從命令聽指揮. 第二定點飛行;第三根據天氣,氣流,雲層等多種狀況, 學會應變, 掌握特定的切入角度和安全要領, 考試的前提要求是需要有40個小時的空中飛行時間, 隨後他指導我購買了基礎書籍和記錄飛行的LOG本. 其間冷不盯的問我是幹什麼的, 在隨後的交流中, 他多次提到覺得我能通過考試, 因為我職業的關係, 考慮問題有步驟有計劃, 還說我的眼神很FIRM. 現在想想教官是為了鼓勵學生多些信心, 也是多些他固定收入的來源, 是否適合飛行, 是否能通過飛行考試與我的職業或眼神沒什麼關聯.

很快就進入了實際操作階段, 他教了我如何在上機前親自檢查飛機, 雙手施壓以感應外殼承載力的抗壓強度, 爬上機翼, 打開頂部的油箱蓋, 檢查油箱的裝載情況, 抽出機油箱的金屬杠, 觀測其顏色和尺標刻量, 目測發動機的外觀,  仔細查看雙翼和尾翼可以折起的銜接環節,我很適應這種實戰訓練, 儼然一位未來的飛行員, 一板一眼, 忘我投入.

登上飛機, 我坐在左側的主駕駛位置, 教官是右側的副駕駛位置,全部檢查完畢, 各帶上了隔音耳機后, 他居然說, 你來開發動機, 我們開始DISCOVERY FLIGHT. 我只顧著搖頭, 他還是用非常堅毅的目光堅持由我來啟動引擎, 同時他在拉風箱送油, 我們在跑道上沿著標誌線滑行到定點起飛的位置. 在地面控制飛機的方向不是用雙手的操縱桿, 而是用雙腳的煞車板.  整個操作室, 其實也是整個飛機就前後四人坐, 也沒有任何降落傘和安全頭盔. 這些都是我事後想起來的細節, 當時沒有在乎, 也是天性使然吧.

在等候指揮中心的起飛指令, 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後來仔細想想其實當時的自己就覺得就象是在正常執行一項使命, 一是對身邊教官的信任, 二是對自己夢想的認真.  在同時提升操縱桿和全速送油的同時, 前方土地慢慢在下沉, 在身後迅速消失, 操縱桿還是在提升飛機, 手腕在彎曲, 雙手朝向自己身體的方向, 耳鳴在瞬間感應, 耳機里聲音沒有消停過, 象是在聆聽不太清楚的短波收音機, 左側的儀錶顯示水平和高度, 右側的儀錶是是扇形的顯現, 就象電影里常有的場景, 可以測試和掃描到附近的重要活動目標.

教官告訴我, 我們的飛行方向是海邊, 也是常規的訓練區域, 他提醒我不要錯過路過的好景緻, 我們的腳下是全球最昂貴的土地之一, 美國最好的學府, 史坦夫大學, 還有如若國家公園的私人豪宅, 更突出的景點是大戶人家後院的人工湖泊和日本式的雅緻庭院.

好看的風景也不妨礙我學習簡單的飛行操作技術, 其實除了手動操作桿可以調節飛機的高度外, 兩個儀錶盤下方是個類似豎起的羅盤, 右手可以順勢上下調節以更穩定的狀態改變飛機的高度, 如此自己的雙手可以脫離操縱桿, 從事其他事情, 也能放鬆全身, 便於從容駕駛. 教官傳授的第一個口令是, 我把飛機教給你, 我要回復, 我來操縱飛機, 那一刻教官的笑容和我的笑容不約而同, 但笑的可能是不同的內容.

真正到達海域前需要越過群山, 它們的大致高度是2500米, 此時提升飛行高度對我來說不難, 同時要送風門加速, 我看到的儀錶高是3000米, 估計夠安全了, 教官傳授的要領是, 最佳的駕駛高度是遠處的山在前方距離可視範圍底端或是鼻子(他用鼻子這個象徵詞特指我們檔風玻璃前能看見的飛機前端)上方10厘米處.

海很快就出現在眼前了, 開闊無邊, 天海一色, 海上的行船掀起的海潮是唯一不同其它的點綴, 這樣的海只有在夢裡, 在畫里, 在攝影作品里, 在音樂中體驗過. 教官根據右側的儀錶盤上判斷海域上空應該有一架飛機, 他一眼就察覺到了雲層深處的目標, 可是自始至終, 我沒有感應到. 在隨後的演示中, 教官非常在意周圍的飛機狀況, 這樣的警覺是一個飛行員必須的要求, 他那雙堅毅的眼睛不僅僅是為了精確操作飛行所必備的, 也是捕捉到空中難以辨別目標的天賦. 我承認我的眼神是夠FIRM, 但差他十萬八千里.

學會了如何控制改變飛機的上下位置之後, 教官傳授的是改變飛機在空中的左右前後位置, 也就是轉彎, 其實操縱桿好比是汽車的方向盤, 左右變化是可以輕易由操縱桿完成的, 但最理想的變化是由雙腳的剎車控制來調節的, 這樣也便捷雙手控制和調整其他事項. 左腳用力踩踏板之後, 飛機向左側傾斜, 並轉向左側, 等轉彎完成後, 稍稍踩右剎, 飛機就自然平衡到水平狀態. 教官在演示之後, 又一次將飛機交給我完成了一個定點轉彎, 在空中假想一個目標, 用雙腳踏剎車板完成傾斜轉彎操作.

到了海邊, 也是我們此次飛行的最遠端, 該是折回的時候了, 轉身其實就是兩個轉彎, 我再一次馬馬虎虎地完成了動作, 說真的, 轉到哪了, 我並不清楚, 找到回去的路是不能靠我這個有膽無謀的人. 教官指著一個的明顯地標問我是什麼, 那是史坦夫大學著名的胡富塔, 這個好象沒難倒我, 我們的飛機場和塔的位置就是大致的參照, 過了塔, 需要向空中指揮中心報備並提請降落特許, 同時盤旋等待指揮中心的回復, 在收到回復確認我們的降落秩序為第四之後, 教官敏銳地在儀錶盤上識別了其他三架等待降落的飛機位置, 並一一在空中搜尋, 他始終沒有用確認到第三架, 並提請指揮中心提示, 在提示下, 終於找到那第三架排於我們之前被授權下降的飛機的位置是在我們九點鐘的方向, 此時, 我也出奇地發現了那架飛機, 多少是適應了空中的視覺效果.感謝主!

在準備降落前, 教官鬆了幾次風門裝置, 速度明顯下來了, 機場是在一個高爾夫球場的后側, 教官口令發出, 我來控制飛機, 我回復你來控制飛機. 他熟練地瞄準飛行跑道, 再次嚴謹地目測了所有的控制裝置, 並按下了其中的部分按鈕, 同時和我解釋, 我以後會教你這些程序. 此時的我, 看著前方的跑道, 第一次, 真的是第一次意識到當時存在的危險, 必須承認, 也必須面對, 在整個飛行中, 直到那一刻我才有點發毛, 也許是後知後覺, 也許是從小比較熟悉飛機, 降落是整個飛行中危險係數最高的環節. 但我還是很認真, 很客觀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感受飛機的平穩滑翔降落, 耳膜的陣痛和最終也是最難的那個接觸時刻的降臨, 等待的是飛機和地面接吻的剎那, 雖伴有很刺耳的摩擦聲, 但整個降落非常完美流暢,我們這個小鳥終於落地拉, 速度很快平緩下來, 教官的指令來了, 你來控制飛機, 我重複, 我來控制飛機, 沿著地標線本能地用操縱桿來左右方向, 但飛機完全不聽指揮, 教官笑笑, 告訴我飛機在地面的控制是不受操縱桿左右的的, 要靠雙腳, 我想起來了, 這是他第二次告訴我這個道理. 同時教官再次告誡即便在地面上, 還是要注意左右前後其他地面的飛機, 確保我們的行使不會有任何隱患, 機翼不會碰到其他任何目標. 快到起始位置前, 教官關了引擎, 我們下了飛機, 用手推行飛行機翼把飛機停止在定點位置. 結束整個工作前, 教官填寫了飛行記錄, 我的飛行LOG, 多次檢查了飛行控制儀, 確認它們都在正確的位置, 關上飛行門之後, 象開始飛行前一樣, 從前到后, 從上到下, 從油箱到機翼機尾, 認真周到地檢查了所有需要關注的環節, 最後用繩子連接兩翼和尾翼在地面的固定點上, 並用一個固定木閂瑣住了一個滑行輪.這支我駕駛過的大鳥, 現在象個玩具一樣被收藏好了.

我們對笑了, 進了屋, 填了不少表, 簽了不少字,  確認了學習周期和下一次見面的時間. 等上了自己的坐駕, 本想打電話給LG報告成果, 但還是忍住了, 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

然而在剩下的周末時光里, 卻是經歷了更多, LG四處宣傳, 怕是整個彎區認識我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本想好好和他商量下一步如何, 但從他的言行中, 我知道這恐怕不是我能幹的事, 現在真後悔當時沒有好好欣賞那位臨別前告訴我飛行時齡有15年的英俊教官的堅毅然而有那麼一瞬間還有些溫柔的面容.

LG是第一個知道學會飛行是我來美國的一個夢想, 也是LG找到這家學飛行的場所, 但LG沒想到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他認識的我今天真的坐在了駕駛座, 所有能阻止我學習的可能性不存在的時候, LG仍停留在那, 用他一慣的反向行事的方式告訴我他在那.

上天難, 入地更難, 實現夢想比上天入地還難, 然而理解最難, ,難上加難.

世界上最大的情懷是海洋, 比海洋更大的是天空, 比天空更大的是空間, 比空間更大的是思想家. 孔子尚正氣, 老子尚清氣, 釋迦牟尼尚和氣. 如果自己的胸懷足夠寬廣, 就不會惶惶不可終日. 因為正如"聖經"中所言, 一切都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