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個人是哪兒哪兒人,但憑相貌是很難分清的。這在加拿大最明顯了,我曾多次被白人兄弟誤認為韓國人和日本鬼子。想爺本是堂堂正正的中華名族,生生讓這幫瞎了眼的鬼佬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了。然而,一旦開口說話,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中國人?誰是日本人?誰是北京人?誰是上海人?甚至上海人裡面再分誰是浦東人?誰是浦西人?立刻就清楚了。這是因為話一出口,除了有觀點,還會有口音。據觀點而分敵友,據方言而識鄉親。「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一問一答之間,新朋友原來是老相識,這真是「不說不知道,一說心亂跳。」——雞凍得不得了。
各種語言或方言的形成是地域相對封閉,群體之間交流不暢的產物。如今社會發展,交通便利,人口流動頻繁,越是流通發達地區,語言簡化趨同越是明顯。過去吳方言中「阿姐」的其發音類似「阿姊呀」,如今也簡化成上海人說的「阿假」了。與方言特徵消失的步伐相一致,人們的交往越廣,民族融合程度越高,人的地域性特徵也日趨模糊。
當然,凡是有凡是的地方總有例外,若地區是相對發達地區,群體屬於所謂上流社會,其口音往往成為身份的體現,成為時尚、新潮甚至腰包豐滿的象徵。這種特別的口音和其差異,往往容易成為人們模仿和強調的對象,所以一百多年前英國紳士講法語;近年來中國人玩命學外語。希金斯教授可以通過對賣花女口音的改造,將其包裝成窈窕淑女;電視訪談里的小明星也用造作的港台腔展示自己的風騷和胸大無腦。
強調這種差異,其心態是很好玩的。加拿大做小便利店的韓國人不認同朝鮮人的發音,認為他們的發音太硬。這和巴黎人不看好蒙吹奧人的法語發音,老北京不認同普通話,上海人聽不得外地人講上海話一樣,指出差異的同時,彰顯了自己的正點、正確、正統、正牌的驕傲和正兒巴緊的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