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西方人認為打噴嚏會靈魂出竅不同,中國人將噴嚏這一很粗蠢的行為想得很美好。
錢鍾書《宋詩選注》評論梅堯臣的詩,將其貶得一踏糊塗:「......他'平'得常常沒有勁,'淡'得沒有味。要矯正華而不實,大而無當的習氣,就每每一本正經的用些乾燥不很象詩的詞句來寫瑣碎醜惡不大入詩的事物,例如聚餐后害霍亂,上茅房看見糞蛆,喝了茶肚子里咕嚕之類。可以說是從坑裡跳出來,不小心又恰恰掉在井裡了。」(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鍾老這裡眼光有誤。應該是從下水道爬出來,又掉進茅坑。因為怕小孩掉到井裡,井底之蛙從井裡跳出來,井口都加了蓋了。)具體的例子就是說梅老先生將噴嚏入詩:「自從《詩經》《邶風》里《終風》的'願言則嚏',打噴嚏也算是入詩的事物了,尤其是因為鄭玄在'箋'注里採取了民間的傳說,把這個冷熱不調的反應說成離別相思的心理感應。詩人也有寫自打噴嚏因而說人家在想念的,也有寫自己不打噴嚏因而怨人家不想念的。梅堯臣在詩里就有為自己出外思家,希望他那位少年美貌的夫人在閨中因此大打噴嚏:'我今齋寢泰壇外,侘傺願嚏朱顏妻。'.......「朱顏」和「嚏」這兩個形象配合一起,無意中極為滑稽,衝散了抒情詩的氣味。」
錢老還說:「'願言則嚏'這個傳說在元曲里為插科打諢的材料」。而就我所知,明清傳奇里不光是插科打諢,主要角色、正面人物也有迷信這一心靈感應的,《牡丹亭》柳夢梅叫畫之所以有動力,就是因為他相信將驢鳴馬嘶進行到底,就會有「叫得你噴嚏一似天花墮」的「埋傑克」出現,畫中人便會盈盈而下。而像我這種常打哈欠、腦筋短路的人,看到「天花」和「噴嚏」一起出現,只會想到「感冒」、「麻子」等病態字眼,是絕對不會想到有趣的宗教典故和其他更為美妙的畫面的。為了彌補自己想像力的不足,貼圖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