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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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具國

作者：紀洞天於 2009-5-27 11:36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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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具國

紀洞天

就連不可一世的《泰坦尼克號》郵輪都會沉沒海底，趙健雄搭乘的那艘客輪遇上海難也就不難理解了。不幸中的萬幸是，趙健雄被浪濤衝到一個島嶼上，當人們將他救上岸時，他還處於昏迷的狀態。趙健雄還是算命大，終於清醒過來了。周圍全是面露微笑的臉龐。他昏昏沉沉地問：「這是什麼地方？」有人回答：「這兒是假面具國。」趙健雄心中一震，怎麼回事？世上居然還有假面具國？可是，此刻的他，連一絲一毫的氣力都沒有，也不想再多說一句話了。反正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入鄉隨俗，也顧不了許多了，能撿回一條命就算是有福了。

在醫院裡住了一星期，康復后的趙健雄出院了。在醫院裡，同房的病友告訴他，在假面具國里，人人都戴著假面具，從國家元首到平頭百姓，誰也不例外。趙健雄問：「那麼，什麼時候才卸下假若面具呢？」病友說：「只有在家裡的時候，夫妻、父母、兄弟姐妹在一起時可以卸下假面具。」趙健雄：「如果一個人是單身漢，那他豈不是只有回到家中才能卸下假面具嗎？即使住在單位的宿舍里也得一直戴著假若面具？」病友說：「是的，這是鐵定的規矩，誰也不能違背。違背了將受到開除國籍的處罰。比如說，我和你同住在病房裡就一定得戴上假面具，絕對不能卸下來。這點，你千萬千萬要記牢。」

趙健雄出院后，在旅館里休息了幾天，便通過廣告找到了工作，他進入某公司當一名營業員。趙健雄還是個單身漢，有了豐厚的收入后，他便產生了在假面具國找個對象的念頭。同一單位的女打字員麗莎時常主動地親近他，趙健雄對這位溫柔體貼的少女也頗有好感。於是，他倆戀愛了，愛情倒是進展順利。有一天，趙健雄對麗莎說：「麗莎，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我將自已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你了，可你為什麼在我面前總還是戴著假若面具，你總要讓我看看你真實的容貌吧。」麗莎說：「你如果提其他要求我還好答應，可是在沒有結婚之前，我是不能在你面前卸下假面具的。」無論趙健雄好說歹說，麗莎就是死活不答應。趙健雄也沒有辦法，心想，這和舊社會差不多，只有在入洞房后，丈夫才能掀開妻子的紅頭蓋。

趙健雄還是和麗莎結了婚，當麗莎在他面前卸下假面具后，趙健雄愣住了，想不到自已的妻子是那麼的漂亮，簡直就是個絕代佳人。整天戴上假面具將姣美的容貌蓋住了，真是太冤枉了這張漂亮的臉蛋。麗莎並不覺得委屈，在假面具國戴假面具是天經地義的事。婚後的第三天，麗莎終於忍無可忍地問趙健雄了「我真不明白，我們都已經是夫妻了，你怎麼回到家中還是戴著假若面具？」趙健雄感受到大惑不解：「我沒戴假若面具呀，我天生就是這幅面孔的。」麗莎更是怒不可抑「什麼，你還要當面撒謊，你不想卸下就說不想卸下，天底下哪裡有人是不戴假若面具的？」趙健雄哭笑不得，也不知該如何辯解。不錯，我的面孔好似一幅假面具，當我臉露笑容時，也許心中正在咒詛；當我哭哭啼啼時，也許心中正開懷大笑，但這一切又如何向新婚的妻子解釋得清楚呢？在新婚之後便渡過了一個不愉快的夜晚。又過了一星期，一天，麗莎哭著懇求趙健雄：「就算是我求你了，我不管你的容貌是英俊還是醜陋，我既然已經嫁給你了，我就認了。可你不能總是在家裡也戴著假面具，這比用刀子捅我還難受。」趙健雄說：「你到底要我怎麼辦？我切切實實是沒有假面具可以卸下呀！」麗莎認定趙健雄是當面撒謊，這叫她根本無法容忍。就說做愛吧，這是新婚夫妻一天中最愉快的時刻，可趙健雄偏偏還戴著假面具不肯卸下，這就比抱著一具屍體還恐怖。這樣的日子還怎麼過下去？麗莎只好求助於父母。岳父岳母都來勸說趙健雄，我們都是過來人了，見的事多啦。我們也告訴麗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不能見異思遷，再說麗莎我們是看著她長大的，也不那樣的人。你只要肯卸下假面具，那怕你長著一張天下最丑的臉，我們向你保證，麗莎也不會拋棄你的。」趙健雄說：「我確實沒有假面具可卸下，要不你們幫我卸下好了。」岳父岳母大為驚駭：「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假面具都是要自已卸下的，別人絕對不能代勞。」趙健雄雙手一攤：「那我就無能為力了。」

這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趙健雄又不肯離婚，麗莎只好向法院提出起訴，要求離婚。在法庭上，法官還想最後挽救趙健雄一把。法官說：「你看我在法庭上是一幅公正尊嚴的面孔，可是回家后，在妻子面前，我能把腿放在桌上；我能夠放聲大哭；我可以大放厥詞；我甚至可以不刷牙，不洗臉。這一切我都可以在妻子面前不加掩飾地做出來，因為我已經卸下假面具了，我的身份就不是法官了，我是妻子的丈夫，兒女的父親了。」

趙健雄說：「這我能理解，我同你一樣也是個正常的人。我也有七情六慾，也有喜怒哀樂。可你要我把假面具卸下我卻無法辦到。」法官好奇地問：「為什麼？」趙健雄說：「我沒有假面具可卸。」法官不由地大怒：「你這人怎麼如此不講理，天下哪有不戴假面具的人，這不好像說你沒有面孔一樣的可笑嗎。」法官很同情麗莎，可憐的麗莎，她哪怕是嫁給一個會罵妻子打妻子虐待妻子的男人，也比一個不肯卸下假面具的男人強百倍。

離婚就離婚，天涯何處無芳草，好男兒何患無妻。趙健雄倒也想得開，「死了張屠夫，不吃混毛豬。」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個比麗莎更好的女人作妻子。趙健雄想錯了，問題已經比找妻子的事嚴重幾百倍了。趙健雄被法院判決離婚後，消息不脛而走，人人都知道趙健雄是個在家裡也不肯卸下假面具的人，這無疑是天下最最虛偽的人了。於是，人們見到趙健雄有如見到瘟疫，避之唯恐不及。趙健雄的客戶也全都不同他來往了，一個在家裡都不肯卸下假面具的人，還有什麼誠信可言，誰還敢同他談生意？單位的頭頭見趙健雄的業績已是個鴨蛋，只好將他解僱了。「對不起，你只能去領社會救濟金了。」趙健雄想從新找工作，可所有的單位都對他拒之千里。想不到自已因為無假面具可卸，居然變得一貧如洗，而且似乎已成了社會的渣滓。一天，他實在想不開，上吊自盡了。有關部門出面將他埋葬了，在墳墓前樹了個墓碑，上面寫著：這裡埋葬著一個永遠不肯卸下假面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