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語

                                           狗語

                                         紀洞天

   林雄嵐得了一場大病，還好他總算挺住了，居然闖過了鬼門關。林雄嵐暗自慶幸，心中自語：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必有後福啊！可是有什麼樣的後福呢？他也不明白。林雄嵐病癒后總覺得自已好似脫胎換骨變成了另一個人。身上少了點什麼又多了點什麼。少了什麼他倒是清楚的，動手術的醫生安慰他，雖然他被切掉了三分之一的胃，但今後只要注意飲食，也無大礙。哼，真是別人的孩子死了也不心疼。那麼又多了什麼呢？林雄嵐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覺卻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摸摸肋骨並沒有多出一根，照照鏡子也沒長出贅肉來。究竟多了些什麼呢？百思不得其解，多乎哉？不多也！
   林雄嵐告別醫院回家休養一段時間。一天，林雄嵐閑得無聊便到公園散散步。忽然聽到有說話的聲音，那聲音怪怪的又不象是人的聲音。他四下瞧了瞧，發現聲音是從兩隻交頭接耳的狗那裡發出來的。怪哉，難道如今的我居然會聽狗說話了？林雄嵐側耳聆聽，果然是狗在交談。「瑪麗那隻母狗真不害羞，三天兩頭就找機會來找我。」「你可千萬不要沾上那騷貨的邊，人家叫她什麼你知道嗎？」「叫什麼來著？」「公共廁所。」「天啊，這麼糟糕。」林雄嵐高興得手舞足蹈，不得了啦，我有特異功能了，我能聽得懂狗語了。不一會兒，林雄嵐便冷靜下來，千萬不可得意忘形，這一專長還得保密，悄悄地打槍的不要。林雄嵐決定充分發揮自已的這一特長發一筆橫財。名可以不在乎，但利是一定要的。反正已經是下崗工人了，再光榮也不過是再就業的典型罷了。他苦思苦想了三天三夜，終於想出了一個萬全之策。說干就干，林雄嵐立即付諸實施。如今的生活水平提高了，養寵物的人越來越多。有人養鳥，有人養貓，當然也有人養狗，林雄嵐要做的就是狗的文章。林雄嵐整天在公園裡轉來轉去，似乎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閑溜閑逛罷了。其實，他的腦子象奔騰896的電腦似地快速運轉著。到底是功無不負有心人，一天，林雄嵐聽到兩隻狗在對話。「你家主人是多大的官？」「他在一所大學當教授。」「教授教授，越教越瘦，那根本不是什麼官。」「那你家主人是幹什麼的？」「說出來保准嚇你一跳，他是市財政局的局長。」林雄嵐一聽，趕緊為那隻財政局長的狗拍了一張照。局長的狗發覺后便朝著他狂吠，林雄嵐心裡罵道，真他媽的狗眼看人低。不過他還是硬擠出笑容問道，你真是財政局長的狗嗎？狗說，我們狗才不像人，在狗的字典里沒有假話兩個字。它說出了財政局長的姓名、住家地址、電話號碼來加以證實。沒錯，財政局長是個公眾人物，他的名字林雄嵐還是記得的，因為報刊上常刊登。林雄嵐走後，他還聽到那隻財政局長的狗在向它的狗朋友吹噓，你看，這個懂狗語的人就只同我交談，連理都不理你。還不是看在我的主人是財政局長的份上，這就叫主貴狗榮嘛。
   接連幾天，林雄嵐都直往寵物市場跑，他要物色一頭與財政局長的狗相似的北京犬。林雄嵐這步棋是深思熟慮的。如果他總是同狗直接對話，遲早會引起旁人的懷疑的。怪啦，這人怎麼儘是彎著腰與狗嘰嘰喳喳的，是不是神經病患者？所以，他必須有一隻聽從他調遣的忠實的走狗。
   這天，林雄嵐在寵物市場看到一隻母北京犬，同財政局長的狗長得很相像，兩隻正好湊一對，可以一塊兒卿卿我我地聊天。北京犬看到林雄嵐便一個勁地哀求，先生，你買下我吧，我保證聽從你的任何吩咐。林雄嵐便與狗主討價還價，可是狗主總是死咬住原定的價格不鬆口，林雄嵐幾乎想放棄了，北京犬到處都有賣，我何必非買你的不可。這時，那隻北京犬說話了，先生，你再去轉一圈吧，回頭來他就會讓步的。林雄嵐聽從了狗的建議，果然當他再同狗主商討價錢時，剛才還硬得彷彿九頭牛也拉不動的狗主突然軟下來了，林雄嵐以滿意的價格買下了北京犬。林雄嵐給北京犬起了個名字：女福爾摩斯，其意是顯而易見的。
    每天，林雄嵐牽著狗逛公園，尋找出擊的時機。這天，財政局長的保姆牽著狗出來溜達，林雄嵐立即迎上前去與保姆套近乎，而女福爾摩斯則按原定計劃與路易斯一起大擺龍門陣。第一天的交流就收穫頗豐，出乎林雄嵐的意料之外。路易斯告訴女福爾摩斯，昨晚，財政局長在枕邊向夫人報告，今天又有誰向他送禮，收了多少外快。夫人則算出家裡飛來的橫財攏共有多少人民幣、多少美元、多少港幣。林雄嵐欣喜若狂，趕緊將這些極其寶貴的絕密資料一一記在一個專用的小本子上。打那以後，女福爾摩斯每天都與路易斯碰面套取財政局長家的最新情報。林雄嵐的專用本子終於記滿了，萬事俱備，可以發出致命的一擊了。
   一天下午，林雄嵐看到財政局長夫人回家后，便往財政局長家打電話，局長不在，夫人接的電話。林雄嵐先是拋了一通絕密情報，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某某人向財政局長行賄，多少錢，一清二楚，毫不含糊。局長夫人聽了猶如五雷轟頂。「你是誰，你想幹什麼？」夫人急促地問。「我是誰並不重要，關鍵的是事實就是如此。等我們見面了，你就知道。明天下午三點半在紅晴蜓咖啡館，我等你。哦，別忘了帶上人民幣二萬元作見面禮。」「你到底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你。」夫人氣急敗壞。「到了咖啡館你自然就認識了。如果你想報案的話就請便吧，不過明天你們的材料就會出現在市委紀檢會書記的辦公桌上。」第二天，局長夫人果然如約來到紅晴蜓咖啡館。局長夫人將二萬元給了林雄嵐，問，這事你打算如何了結？林雄嵐說，你們大吃大喝，我只是掃點殘羹剩飯罷了。我的要求並不高，今後你們每受賄一萬元，我抽一千元就滿足了。不義之財，取之無礙。我這也算是當代的綠林好漢在替天行道吧。」局長夫人恨得咬牙切齒，說，如果你再繼續敲詐我就去報警，讓你也去嘗嘗 鐵窗的滋味。」林雄嵐說，想法倒是不錯，不過我量你是有心無膽。如果我被警察抓走了或是被你雇的職業殺手幹掉了。我的朋友就會將你丈夫受賄的清單寄給紀檢會、反貪局、友安局、法院、檢察院各一份。我想你本事再大也沒辦法一手遮天吧。再說，憑你是清華大學化學系的高才生也不會做出兩敗俱傷的蠢事吧。」局長夫人頓時語塞。林雄嵐大大方方地將二萬元裝入帶來的黑皮包里瀟灑地揚長而去。束手無策的局長夫人望著林雄嵐漸漸遠去的背影真是欲哭無淚。當晚，財政局長與夫人緊急商討對策。失去二萬無倒也沒啥，九牛一毛而已。問題的關鍵是究竟在哪個環節上出了庇漏？一個下崗工人怎麼會對財政局長的家底了如指掌，難道他有特異功能？難道他是神仙了？財政局長畢竟是經風雨見世面的人物，並沒有亂了方寸，終始保持相當清醒的頭腦。財政局長說，他不是還想繼續敲詐嗎？那最好，就怕他只是一鎚子買賣，縮手不幹了。只要他再伸出爪子來，我總能揪住他的狐狸尾巴的。財政局長決定用假情報來吸引林雄嵐上鉤。第二天，財政局長請公安局的竊聽專家將自已住宅的里裡外外查了個透，看看是否有人安裝了竊聽器。臨走時，專家拍著胸膛保證，局長大人，請你一百個放心，沒有人在你家安裝竊聽器。我想也沒有人會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冒犯威虎山吧。財政局長尬尷地笑了笑，說，我可不想當什麼座山雕。專家只好賠禮道歉，失言，失言。當晚，財政局長在卧室里告訴夫人，包工頭某某今天給他送了十萬元人民幣的紅包。路易斯在一旁默默地聽著。過了幾天，林雄嵐打來了電話，催問他應得的一萬元何時能兌現。這回，局長夫人倒是挺爽快的，主動商定了時間地點。但財政局長卻傷透了腦筋，簡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房間里沒有竊聽器，我沒有說出去，夫人當然也不會告訴那個敲詐者。當時，保姆又在樓下的卧室睡覺，又有誰會將假情報傳遞給林雄嵐呢？思來想去，真是搜盡枯腸，到底還是當財神爺的人腦瓜子特別靈。局長平時就是個推理小說迷，五六十年代更是個蘇聯反間諜小心說的熱心讀者。他想起了《打靶場上的秘密》，德國間諜就是利用一隻進出打靶場的狼狗，在狗的假眼裡安裝了攝像機來竊取情報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原來問題出在路易斯的身上。儘管夫人不忍心，但也只好大義滅親了。可是路易斯被殺后，從路易斯身上並沒有找到什麼竊聽器。古時候，聽說有個叫公治長的懂鳥獸語，後來他想辦鳥獸語學校發大財，這事觸怒了天帝，一道閃電打下，將課本全燒了，連公治長的語言特長也收回了。其實，公治長也並非實有其人，而只是個神話中的人物而已，更何況一個下崗工人怎麼會懂狗語呢？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財政局長左思右想始終沒有找到答案。
    緊接著走的幾步棋就可以看出財政局長的老謀深算了。他的女兒早已在美國讀大學，正好七月份舉行畢業典禮。按美方的規定，可邀請國內的雙親來美參加畢業典禮。財政局長和夫人早就擁有護照，財政局長決定利用這次機會遠走高飛。到了美國再想辦法搞一份假的醫院證明，說是查出了癌症，要求因病辭職。夫人當然同意，三天兩頭要同敲詐者打交道，她是擔驚受怕夠了。夫人問，我們走，難道就讓就讓那個千刀萬剮的林雄嵐逍遙法外嗎？乾脆我們走後花個幾萬塊，雇個殺手將他解決了，免得留下後患。局長說，真是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他死了，萬一他的朋友真的將材料寄給紀檢會，我們豈不是引火燒身嗎？到了美國我們不過是辭去公職的中國公民。如果讓紀檢會立案了，說不定我們就會成為中國國際刑警追捕的逃亡貪官了。夫人一聽，嚇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說道，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真窩囊。局長說，放心吧，日子還長著哩，看我慢慢想出法子來，遲早總要收拾那個傢伙的。那臭小子叫什麼名字？夫人說，林雄嵐。局長慢慢地吐出三個字：林--雄--嵐，好像要將這三個字咬碎嚼爛似的

                 04/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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