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吟詩僧賈島（二百唐詩詞作者白描）

苦吟詩僧賈島

賈島，

你的詩句冷，冷得像剌入骨髓的寒風，「月到寒窗空皓皛，風翻落葉更颼颼。」

你的詩句僻，僻得像荒地的斷垣殘壁，「空巢霜葉落，疏牖水螢穿」。

你的詩句陰，陰得像那深山古剎的苔蘚，「幾蜩嘿涼葉，數蛩思陰壁。」

你的詩句苦，苦得像那久卧病榻的老翁，「淚落故山遠，病來春草長。」

很難想象會有那麼多苦吟的軼事發生在你一人的身上。

你曾在京城騎驢苦吟，眼前展現詩中的意境：夜深了，萬籟俱寂，飛鳥棲息在池邊的樹上，一個僧侶走到寺廟的門前，他是敲門還是推門呢？正當你在冥思苦想，卻衝撞了京兆尹韓愈的節仗隊伍。韓愈一錘定音，當然是「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字好。

又有一回，也是在長安，一向行坐寢食，苦吟不輟的你騎驢走在大街上，看到秋風正厲，落葉滿地，隨口吟出：「落葉滿長安」，忽然又得到配對的另一句「秋風吹渭水」，正當你喜不自禁時，卻沖犯了京兆尹劉棲楚的隊伍。劉京兆非韓京兆，韓愈邀你一起回家，倆人成了詩友，而劉京兆頭卻將你拘留一夜，次日才釋放。

還有一次，那可就闖了大禍苦不堪言。那時，你住在長安法乾寺，剛好及第后不久，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時候。有一天，有個花花公子登上鐘樓，看到你的書桌上有詩卷，便隨手取來瀏覽。你立即搶回詩卷，怒氣沖沖地說；「你吃得胖胖的，也懂詩嗎？」那人一聲不吭，下樓而去。誰知那人偏偏是微服出行的宣宗皇帝李忱。結局可想而知，你被分配到一個遠地當清流官，以示降謫。

賈島，你真是註定命運多舛的。你只能是與殘葉枯木、孤蟬寒蛩、落日黃昏、柴門冷雨為伍的，在詩中嘆息愁窮困頓的凄清歲月。

蘇東坡對你的評價是一個字：瘦。是的，你好似生活在孤島的魯賓遜。浮想中的你，長著一張瘦削的苦瓜臉，整日總是在咀嚼那清奇幽峭的詩句。你身居的茅屋是那般的苦寒，一草一木都透出一股蕭瑟之氣。你身無長物，伴隨你的是一頭拗峭的瘦驢，一張陳舊的古琴和一床翻亂的詩書。

在中國的詩壇上，賈島永遠是個煢煢孑立苦吟詩句的孤獨者。

不是么，此刻他正在誦讀《送無可上人》一詩：「圭峰霽色新，送此草堂人。麈尾同離寺，蛩鳴暫別親。獨行潭底影，數息樹邊身。終有煙霞約，天台作近鄰。」你可知道，「 獨行潭底影，數息樹邊身」二句，他可是苦心尋覓了三年才得到的，真是「一吟雙淚流」啊！

09-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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