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的歲月,留下的記憶
受四合院的閑人的啟發,想寫寫自己過去的經歷,明知無人感興趣,還是動手了.與老了也有關,總想留下些什麼.許多情節與辭彙都很老,不懂可問你的父輩.
那是1968年9月7日,全國一片紅.報紙頭版都成了紅色,因為最後一個省成立了革委會,我就在那天與妻子一起帶著一歲的女兒,踏上了由上海開往西南的列車離開了從未離開過的家鄉,親人,到一個未知的地方.全家人,同學,老師都來送行,我們是第一批走的,自己已有了孩子,還讓家裡養著,能不走嗎?路上不好走,到處遊行,慶祝一片紅,當時也沒習慣(能力)叫車,還是公共交通.其實有些親人就是永別,最疼我的姨媽一周后便中風去世,但家裡一直瞞著我.當年很多悲慘的結局都與這年代有關.
硬座列車,小孩沒座,當時也沒覺得太苦,只想快點到達.兩天兩夜,大熱天,總算到達目的地:貴州都勻,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首府.住進了龍潭口招待所,當初可算是五星級的.同車來的還有另兩位同班同學.小插曲:第五位沒服從分配,留在上海沒走,一別42年,前幾天太太在上海偶遇她,知我不日返滬,改了回家行程,在上海等我…….
招待所條件不錯,許多人便住下與州衛生局講條件了.我們拖兒帶女,行李也不敢打開,就讓他們做主吧.被分到州里較差的地方:三都水族自治縣.上了長途汽車,知道離開這連著家鄉的鐵軌了,心裡一陣痛,哪年才能回家啊?汽車翻山越嶺,走了七個小時,與司機都混熟了,是個好心人,讓我們坐第一排,寬敞些,誰知山路交會時,一個急剎車,把我們三人都摔離座位,幸虧傷勢不重.半路也見到當地婦女下車,地下一蹲,站起來留下一灘水……後來知道,她們不穿內褲,這樣方便(當然是及地長裙).
縣裡招待所就差遠了,最壞的是沒衛生設備,從此開始了最怕上廁所的日子.(自小家裡有抽水馬桶).上街吃飯,只有米粉.上海人吃米飯,餛飩,麵條也湊合,從沒見過米粉(兩廣人要笑了),又加了很多辣椒,(當地人少用鹽,辣椒是常用調味品)一口下去眼淚出來了。此事傳到很遠,傳了很久,因為我們是他們第一次見的上海佬,眼睛都注視著呢。不小心孩子被開水燙傷,去縣醫院急診,認識了他們,記得開了玉樹油。對孩子,既感到他們委屈,跟著我們吃了不少苦,又想到這也造就了今天的他們,還有我們自己。縣革委會主任還接見了我們,記得他姓張,是個造反派頭頭,光腳穿解放鞋(當時還算好鞋,不知有Marni J).讓我們在縣裡多住幾天,我們則表示早點下去吧,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最後下到公社級醫院(周覃衛生院)開始了漫長的,今天看來還算是很有益的生活。從縣到區(算是區,其實是公社)要坐兩個多小時長途,帶來的樟木箱太大,車頂還放不上,雇了馬車,拉了將近一天才到。
新來咋到,人們還是熱情的,馬上騰了房間。那就是一間空房,什麼也沒有,連灶都得現砌。至今與那裡的朋友仍有來往,也一直在計劃重遊故地。今天想到的多為美好的一面(除了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