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啦!來啦!」進屋上炕的咪子手裡端著一個長把鐵鍬,怪嚇人的!可看到鍬里的東西,大家歡呼起來,原來外屋炕洞里扒拉熟的瓜子!個大籽滿香脆爽口,吃得舌破牙腫都不停,饞瘋!
北大荒農活基本機械化,有康拜因、拖拉機、脫穀機、揚長機、除草機、播種機等等,可還是離不開人工勞動。
麥收。正常年景收麥子是一場戰鬥,拖拉機掛著紅色康拜因在黃燦燦的千畝麥浪緩緩前進,日以繼夜地轟隆隆前進著,後面跟著卡車,接著康拜因那個大揚長機里出來的麥粒,嘩啦啦,卡車很快就滿了,第二輛卡車又跟上了。康拜因走過的地方一片矮麥茬,清涼涼的讓人看著心裡爽朗朗!如果你有機會站在康拜因上,聽咔嚓咔嚓的割麥子聲音,看滾滾麥浪順服溫柔,聞著清香的麥漿味,那種自豪感油然而生。
不過,康拜因是「老爺」,我們是它老人家的「僕人」。它出行之前先由農工揮鐮為它開道,千畝糧田順著邊割也要好多天。一字排開6個人一起割,足有10米寬,這時候考驗我們的腰和手疾眼快,汗水、手上的大泡,麥芒刺傷和鐮刀割傷及每晚磨刀霍霍成為必修課。好在這時連隊改善伙食,一定程度堵住牢騷不斷的那些嘴!心裡只盼望著老天爺千萬別下雨,好讓康拜因大老爺能下地。
遇到不正常年景(澇災)康拜因無法下地,進不去出不來(捂進泥里), 幾台拖拉機都拉不動,平原地帶的連隊小船載人用剪刀收麥子,更多的則是看著麥子爛在地里,一年的辛苦化為烏有,哭都來不及。
收玉米。北大荒一茬秋糧,玉米8月熟。玉米多用於喂牲口,種的不多,收割不能機械化,完全靠人工。一般出工時的裝扮是這樣的(請注意,上海姑娘發明的,很有創意):找一條麻袋,四角捆上背包帶,然後把麻袋掛在胸前。手上戴膠皮線手套(那時我好羨慕這種手套,只有上海工人才有),因為棒子要剝皮再掰下,手很快就被乾澀的玉米皮磨破。棒子放進胸前麻袋裡,到規定的地方倒出,一人負責兩壟,有定額。當然衣兜里順幾個棒子,回來烤在炕洞邊,吃起來嘎巴嘎巴響,滿屋子的香味,讓人想起爆米花!
收大豆。一般年景由康拜因收割。但初秋的北大荒雪雨來得早,怕豆子捂到地里,康拜因和人工一起上。地里經常泥濘不堪,大豆茬子堅硬如釘,一腳踩下去能把雨鞋或者膠鞋底穿透,於是每人都想方設法弄雙鹿皮鞋(膠底人造防鹿皮面)專為割大豆用。另外要有一雙手套,否則手在一小時內被豆莢割出無數口子,血淋淋的嚇人。這活比割麥還費力,鐮刀還要快。每晚磨刀聲此起彼伏,加上炕上翻身的呻吟聲,弄的連長好鬧心。最擋不住的是豆子在臉盆加醬油塊和水煮熟,全屋人一起搶著吃,那顆顆豆子進到嘴裡,趕上極品牛肉,一個字:香!
場院扛包。糧食收下來放到場院先揚長,然後晾曬,太陽好2-3天就起場、裝車運走。揚長是把糧食裝進麻袋,扛到用跳板搭起的約4-5米高的揚長機里,裝車也要上跳板往4噸解放牌大卡車放。說著容易做起來難,這時候就見身強力壯的男生把180斤重的麻袋背在背上,或者扛在肩上一袋一袋往上扛!女生最多只能背半袋,還氣喘吁吁的。場院翻場是輕活,偶爾可以打打牌消遣消遣。
脫粒。大豆割完后堆成一人高的垛,到11月秋收忙完,開始用康拜因脫粒。一天3班倒,每班8小時。用木把鐵叉挑起豆秸送入康拜因的脫粒機里,幾個人挑散垛的,傳豆秸的,輪流著往脫粒機「虎盆大口」送豆秸。不說豆秸里的灰塵和殘渣冒出一股股煙塵讓人喘不過氣來,豆秸受潮之後,分量沉許多,女生往半人高的「虎口」送豆秸很吃力。不小心把鐵叉送入,可能連胳膊都保不住!這樣的事故每年在兵團都有發生。不過,那樣強度的勞動使人的意志受到磨練,真有「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之感受。數十年後確實人才輩出,那是后話。嚇人的是,豆垛里的老鼠,來不及跑的就進了脫穀機,天啊!那黃豆可是出口的!
翻地。那是拖拉機手的任務,搶在地上凍前,日夜翻。夜裡,拖拉機拉著犁,犁上坐著一名拖拉機手把握深度。狼在後面伴著,綠色眼睛緊緊跟隨著,直到天蒙蒙亮。白天,黑亮肥沃的土地有股清香誘人的地球味,它映得天藍藍水綠綠,朵朵白雲都在笑!
人也,不得不醉。。。!
如果有收穫、勞作、汗水以及苦樂的詩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