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親歷美國急診室以前,我聽到過不少這樣的抱怨,大意是說去看急診,往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等四五個小時見醫生,是幸運,等七八個小時見醫生的,也不稀奇。
急診急診,顧名思義,非到「緊急關頭」不必著急看「急診」。話是這麼說的,可這「緊急關頭」的尺度,不是咱們普通百姓就能拿捏得恰如其分,因此去看急診的,其中不乏尚未達到醫學意義上的「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醫生的處理,就得分個輕重緩急,不能像排隊買菜那樣,先來後到的。這可能就是有些病情不打緊的患者,抱怨急診超慢的原因吧。
抱怨聽多了,就對美國的急診室產生了一些偏見,以至於到了非看急診不可的千鈞一髮之際,還在猶豫不決,權衡利弊,險些釀成大禍。希望下邊這段親身的經歷,能夠消除一些偏見。
今年春節過後不久的一個周六晚上,天氣寒冷。這之前的禮拜三,老公腸胃感冒,感染了病毒的消化器官,運作失靈,連續三天,既沒有胃口,也沒有排便。婆母看在眼裡疼
在心裡,特意煮了一碗蔥姜熗鍋面,連哄帶勸地逼迫老公喝了一碗熱湯。這碗湯下肚還不到半個小時,老公告訴我們說感覺很不舒服,肚子脹痛。描述痛的時候,老
公表現的輕描淡寫,這讓我和婆婆都被誤導了,以為可能是便秘引起的一般性腹痛,心想,解手排便后,疼痛自然就會緩解的。
接下來,無論採用什麼土法子
洋法子,灌水也罷,按摩也罷,開塞露也罷,捂熱水袋也罷,老公就是無法排出大便,一會抱著肚子躺床上,一會掙扎著爬起來,去廁所,坐馬桶,來來回回地折騰
到半夜兩點鐘。這期間不知怎麼的,我有了些許大禍將要臨頭的感覺,屢次進言,呼籲老公同志不要在家裡硬扛
著,趕快去醫院看急診才是,醫生或許有辦法幫助排便。但是固執的老公,偏巧有個不到不得已絕不去醫院的怪脾氣,而原本明事理的婆婆聽信了別人「在急診室等
了四五個小時也沒人理睬」的經驗,依隨著老公
的意思,二比一,否決了我的提議。
當我發現老公臉色蒼白,嘴唇沒有一點血色,內衣和頭髮都讓一身身的冷汗,浸了個濕透的時候,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看來不去醫院恐怕捱不過去的,可也想不出辦法,做通老公和婆婆的工作。情急之下,我撥通了越洋電話,向深圳的姐姐求救。
姐姐是婦產科醫生,從醫二十多年,雖然男人的腹痛,不在治療範圍內,不過所積累的經驗,還是比較豐富的。一聽我家老公的這些癥狀,姐姐著急了:「這是典型的腸梗阻,還不趕快去醫院,再耽誤一會,就要出人命了!」
人
命關天啊!我家各位領導終於達成共識,立即去醫院,不過此時老公同志已經被疼痛折磨得快要奄奄一息了,曲卷著身體,不要說移步,連站立都變得十分困難,即使這樣,
聽說我要叫救護車,還是拼著最後的一點兒力氣,再次行使否決權。好在時代不同了,我和我家老大還有婆婆,老老小小三個女人,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量,硬是把
一個大漢擺平放到車裡了。五分鐘后,我們到達了離我家最近的醫院。
我們去的醫院,由一片樓群組成,急診室大廳,在交通最方便的入口處。我們的車剛一停到門口,門衛就推來一張輪椅,幫助老公坐上輪椅 。進了急診室,值班的小姐立即遞來一份表格, 填表登記。之後,值班護士推床過來,讓老公躺床上,到了值班護士的房間,量血壓心率,詢問病情病史,一一記錄在案,將一個有條碼和姓名的膠紙環帶在了老公的手
腕上,大概算是病人的銘牌吧。老公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所有的問題,由我代答。值班護士一邊安慰我們不要緊張,一邊告訴我們已經call了醫生,馬上過來看,又抽了血,做常規化驗。看來這些常規檢查
不需要醫生指令,護士就可以自行決定。
詢問和簡單聽診完畢,護士把我家老公送進急診室裡面。急診室開間估計有近萬平房尺,明亮潔凈,亂中有序,暖氣充足,中間是醫生和護士的工作台,周圍一圈有十多二
十個用帘子隔開的觀察床和幾個單間,基本上已經滿員了,整個環境很安詳,很溫暖,好像是春天,醫生護士從容地忙碌著手中的事情。
老公被安排進了一個
單間里,不一會兒就有護士笑容滿面地拿來病號服,我幫老公換上,接著護士就把一個便盆塞在老公的身子底下,告訴我如果老公POO POO了,她來清理。之後,抽血打針的護士進來了,測量了心跳,血壓,輕雲流水般地完成了一系列動作,把針扎進老公的手臂,抽了一通血,將針頭留在手臂上,固定了,用一個大膠布粘好,把幾包透明液體,用細細的輸液管連接起來,給老公輸上,輸液架上有一個顯示儀,顯示著液體的流速流量等等,一個袋子里的葯輸完了,第二個袋子自動開始輸。
護士給老公注射了止痛的嗎啡,老公的腹部脹痛的烈度,似乎下降,或許因為這裡的所見所聞與以前所聽說的所想象的的完全不同,緊繃著的神經和肌肉來了一個徹底的放鬆,不等醫生進來,那些憋在肚子里達三天之久的POO,爭先恐後地湧出來了,不到十分鐘,護士就換了三次便盆,搞得老公十二分的不自在和難為情。老公悄悄對我說,這輩子若能發財,先把別的放一邊,一定要捐款資助救死扶傷的人民醫院。
在POO POO暫停的空隙,醫生進來了,一樣的滿面春風笑容可掬,一樣的問寒問暖問診及體檢。
然後告訴我們,很可能是腸梗阻,一會兒拍X光片,安排CAT
SCAN(CT掃描),檢驗結果出來,就可以確診了。他已經通知了我們的家庭醫生,和外科手術醫生,必要的話,他們會在第一時間趕到醫院。
x光的結果很快出來了,急診醫生告訴我們,是腸梗阻,下腹部部分疏通,上腹部堵塞,留院繼續治療,是否需要手術,要等外科醫生到來后,再決定。醫生說,幸虧你們及時趕來看急診,如果梗阻不得到解決,發展下去就會引起腸壞死,腸穿孔,腹腔感染,嚴重的會要命的。
老公住院了,這時候是禮拜天早上四點多鐘,我們到達急診室兩個小時。那一天,我沒去候診室,不知道那裡是否有等候了多時還沒見著醫生的病患,如果有的話,我想對他們說一聲,謝謝您,我們的緊急情況佔用了您的寶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