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就夠 20-21 惜別 攀枝望青河

長篇小說 《一天就夠》 卷一  如歌行板

二十   攀枝望青河

紫屏家在青河上游處，坐落在離河岸不遠的地方。這是坤雲第二次來到紫屏家。第一次是專程為紫順來，這一次，心情卻有些複雜。他跟在紫屏後頭，仔細觀察著她這個住處的環境。房子是很老的青磚瓦房。房子的四周都有木欄圍著。圍欄的一邊長滿了油菜，黃花耀眼。另一邊雞聲陣陣。一隻母雞領著它的小雞到處尋食。幾隻大鴨子正懶洋洋地蹲在芭蕉樹下，一見了紫屏，就站了起來，搖著鴨尾，伸著脖子。

「別急，一會兒再喂你們。」紫屏說，幾隻鴨子看著紫屏走開，失望地重新一屁股坐了下來。紫屏到了房子前面的桂花樹下。樹榦上有根長竹竿，一頭一直連到房子的牆上。坤雲於是學著紫屏，從竹筐里拿出來濕衣服，一件一件往上晾。
筐底是幾條內~褲，眼看著紫屏就要去碰它們，坤雲一看連忙說：「哦，這個我來。」
「沒關係，洗都洗了。」紫屏看著坤雲，抿嘴笑了。

紫順在裡面聽到了聲響，就跑了出來。「姐姐！」他叫道。
「小順，餓啦？」紫屏一見弟弟就樂了。
紫順看到坤雲在，有些靦腆地低下頭，回了聲「不餓」。
「紫順你好啊！」坤雲走了過去，在他頭上摸了摸。
「劉老師，我作業剛做到一半。」紫順說。
「慢慢做。這一次作業很多，又有些難度。」坤雲不想給孩子太大壓力。
「小順，你陪陪劉老師，姐姐去一下塘子就回來。」紫屏吩咐。
「姐姐我也去吧。」
「不要，你好好跟劉老師學學東西，聽話。」

紫屏提著根撈東西用的網，拎著個小木桶，繞到屋子後頭去了。
「你姐去哪裡？」坤雲望著紫屏的背影問紫順。
「她去後頭的塘子那兒撈小蟲子去了。」
「撈蟲子幹什麼？」
「給那些鴨子吃。」
「哦。」坤雲恍然大悟。「來，帶我去。」
「姐姐不讓去，我怕她生氣。」紫順說。
「沒關係，回頭我給你補課。」

紫順被說動了，就領著坤雲往屋後去。

紫屏和紫順的家後面有個水塘。其實它就是青河的一個小支流進去形成的。每兩天，紫屏就到那裡去撈小蟲子給鴨吃。那是鴨子的美食，鴨子吃了長得特別快。坤雲和紫順到那兒的時候，紫屏已經撈上來小半桶了。
「不是叫你在屋裡好好學嗎？」她問弟弟。
「我請他帶我來的。」坤雲代回答。
「姐姐，我來撈吧。」紫順說。在池塘里撈蟲子是他最喜歡做的一件事。
「下一次吧。你帶老師上那棵大猴子樹上看看。」
「好。劉老師，跟我來。」紫順蹦著跳著領著坤雲到了池塘對面的一棵大樹下。那樹枝幹很多，往四處展開。它的另一頭，還接著一棵比它高的松樹。
「劉老時，跟著我往上。」小順說著，三下兩下順著樹榦和枝幹往上爬。

坤雲沒爬過樹，看見孩子爬得那麼順暢，也興緻勃勃起來。他脫下鞋，四肢攀援著樹榦往上。
紫順幾乎爬到了最高的地方，他伸手抓住臨近的一根松樹的枝叉，居然就在樹榦上站了起來。
「來，往上來。」紫順招呼坤雲。

在他的鼓動下，坤雲爬到了他的邊上，學著他借著那根松枝的力站了起來。
「您看劉老師！」紫順一隻手指向遠處。

坤雲順著紫順的手看去，天哪！一條閃爍著的青河就在眼前！連同她那兩岸的竹林，那個有著蘆葦和桂花香的中心島嶼都盡收眼底。坤雲看呆了，他發現青河的顏色介於藍和綠之間，既不清高肅殺也不庸俗卑微，從來沒有想象過青河竟會是這般的柔和這麼樣的美！

「紫順，你怎麼會想到到這上頭來看河的？」坤雲問。
「我姐先上來的。她說，在這裡看青河，青河就象一條鏈子。後來我就跟著爬上來了。」紫順說。

姑娘撐船加爬樹，坤雲還是第一次聽說。「你姐還挺大膽的。」坤雲說。
「我姐姐說，你也是。」紫順順口回答。
「是么？她這麼說？」坤雲問。

二十一 惜別

回房子的路上，紫屏問坤云：「看到青河了吧？象條鏈子對不對？」
「看到了，很漂亮！」坤雲轉過頭來，目光落在了紫屏柔秀的脖子上，差點沒說：戴在你身上肯定非常非常的美！
「你這家，真是天賜的美屋。這要在大城市，這樣的自然環境，值好多錢呢！」坤雲說出的卻是這句。
紫屏笑了：「站在家門口，看到的就是青河，看不到錢。」

走到屋前，紫屏把桶交給了弟弟，說：「小順，你喂餵鴨子，它們餓壞了。姐姐去做午飯。」又對坤雲說：「劉老師，今天就留下來吃個飯吧。」

那天中午飯，坤雲就在紫屏家吃。三個人圍著一張小木桌，紫屏忙著給弟弟夾菜，給坤雲夾菜。坤雲的眼光隨著紫屏的手挪，心裡一陣陣的暖，「紫屏，我自己來，你還是自己多吃點吧。」他說。他能感到紫屏的眼神不時地朝自己看過來。

吃著吃著，坤雲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七月開始放暑假，我和子英要回趟城，還要提前回。」他說。
紫屏愣住了，手也不動了。「回城做什麼呀？」
「很多事，探親訪友。最重要的是回去打幾個月工，這樣才有錢繼續維持這個學校。」

紫屏微微嘆了一口氣，若有所思。
三個人靜靜地吃著，沉默了半晌后，紫順突然冒出一句：「劉老師，您回城的時候，我和我姐姐都會想您的。」
「小順！」紫屏止住了紫順。
「姐姐你不會想嗎？我會的。」
「小順，我也會想你們的。」坤雲說，看了看紫順，又看了看紫屏。
紫屏默默不語。
他心裡突然有種衝動，想對她說點什麼，說句什麼。「紫屏，等著我！」這句話在他胸中迴旋蕩漾。
他沒有說出口。紫順就在一邊  ------ 這不是原因，也是原因。一切都太早，他告訴自己。

六月里學校期末考，也是村裡最繁忙的季節。有幾個孩子沒能來參加複習和考試，因為家裡需要他們幫忙農活。坤雲心裡特別沮喪。
「大哥，咱們應該看到成績才對。」子英說。「想想這幾個月來孩子們進步多大！」
「是，」坤雲說。他常和子英一起回憶許多孩子們開學前的狀況，曆數他們的進步。

「你看看，看看今天紫順寫的字！」 興奮的坤雲秀給子英他得意門生的字。
「白花用山清水秀造了一個很漂亮的句子。」子英也分享班裡進步快的學生的佳績。
「德威的乘法口訣已經全會背了。」
「寶樹也快了，他背到了六。」
「寶生今天向我保證他不再笑話桐生。」
「一冬昨天當著家長的面跳拍手歌！這孩子，性情開朗許多了。」
……

眼下就快暫別，兩人心中都有些失落。
「那幾個孩子，只好等我們回來以後再給他們補了。」坤雲說。他知道，這個物質基礎是必不可少的。

坤雲來紫屏家送成績單，只有紫順在家，他正在做著一鍋玉米粥。
「紫順，你姐哪兒去了？」坤雲問。
「她到地里去了。」
到地里去了？以前沒聽說她下地啊。坤雲想著，就問紫順地在哪裡。紫順說，沿著河往下走，再往山上去一點點就到了。又說，也可以繞近路從池塘那頭穿過去。

坤雲沒敢抄近路，他小跑著沿河邊往下去，看著邊上有路往上，他便往那邊拐。往上走了沒多久，就見一塊一塊的稻田，村民門還在忙著收割。桐鄉山地多，稻田都沿山散落。太陽很曬，一股熱氣從地里往上冒。坤雲滿山遍野的尋找紫屏的身影，卻給他看到了班上學生德威的媽媽。
「大嫂好，忙收稻哪？」坤雲過去問候。
德威的媽媽直起了腰，抹了抹臉上的汗。「是啊，劉老師怎麼上山上來了？」
「您知道紫屏的地在哪兒嗎？」坤雲問。
「哦，就這兒過去，過幾壟田您就看到了。」德威的母親往一頭指了指。

坤雲沿著田間路走，沒走多遠，果然，那位正埋頭幹活兒的姑娘不就是紫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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