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重拾夢
宜修
幼年的夢在舞台上、在播音間。曾經無數次從教室中被進來巡視的「不速之客」叫出去談話,希望家長能夠首肯,放我去藝術院校。而家風保守的父母不到萬不得已,斷是不肯松這個口的。於是,芭蕾之夢終結在那個懷抱著那雙從中芭團討來的演員們淘汰下來的灰色足尖鞋、哭腫了雙眼的十二歲的夜晚……
少年的夢在文學作品、在新聞、詩詞書畫中。然而,文革之後,人人談「文」色變的年代,文學藝術也因其在「文革」中所扮演的政治運動急先鋒的角色,而令人們儘可能地「敬」而遠之。於是,高考時無心插柳地考取了的廣播學院播音系的我,也情非所願、勉為其難地讓夢終止在收到通知的那一刻。
來美經年,年少時五光十色的夢,為五斗米折腰的生計而讓路,更在生兒育女中褪色。幾多次懷著極羨且妒的心情拜讀著「丁克族」同窗傳來的作品,心中縱然再多五味雜陳,也抵不過一雙兒女的嗷嗷待哺來得更為真切與具體。孩子,像石頭,把不甘夢斷、浮想聯翩的母親從遨遊的雲端墜落到柴米油鹽的灶間……
多少次帶著幼齡的底達奔波試鏡時,那似曾相識的環境,曾撩撥起為娘躍躍欲試的心動……試鏡的煩冗、請假的難堪,豈是仍在為養家糊口而掙扎的我可顧盼?一圓少年之夢的願望,恰如天方夜譚般奢侈而只能望洋興嘆……
有苗不愁長。終有一天,孩子們步入了青春期。母親的呵護似乎越來越成為他們飛揚的青春的羈絆。被甩開的母親的手,體會到不再被時刻需求的失落;孩子們日益成熟的獨立,讓空閑下來的業餘時間,益發誇張地彰顯。如何填補孩子們脫手后留下的時間和精神上的空白,讓新的人生課題擺在了十多年來早已把呵護子女養成了習慣的母親面前。
無數次聽說、親見、甚或親歷步入青春期的子女和面臨更年期的母親勢如矛盾的尖銳對立。與其讓空寞的心拳拳而握,何如退一步海闊天空,給孩子們獨立的同時,也給自己的夢想以重拾的空間,讓曾經的愛好在放飛理想中獲得重生?
我不能不感謝紐約,一個機遇與挑戰永遠並存的城市。她,我的「七色光」,為無數尋夢者提供了一方尋夢園,讓往日的夢,得以在任何年齡重拾。在這個紛繁的大千世界中,無論你想在哪個領域重拾舊愛,都不僅有專業、准專業的人士為你導航、指點迷津,更有一群和你同樣的尋夢者左右相伴,讓你在逐夢路上不會落單!
走筆至此,我的耳畔響起了台灣校園歌曲《尋夢園》:「我又回到我的尋夢園,往日的夢彷彿又重現……」
錄於二零一一年美國獨立日(長江劇團演出季后的夢醒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