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大人們都說我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頑劣肖徒,更是個遠近聞名的壞孩子。其實我有三怕,只是我把它們藏在了心裡,別人不知道而已:
一怕老子的巴掌;
因為它落下來時從不問青紅皂白,更不分輕重,就像和我有前世冤讎似的;
二怕母親的眼淚;
一有人找上門來告狀,她就會在母親的臉上泛濫,讓一邊站著的我恨不能上去撕爛那人的嘴巴(但我又打不過大人);
三怕在學校里填成分;
課前一發表,我就覺得立馬比別人小了三輩,改姓孫子了。紅小兵我沒份,紅衛兵我不夠資格,三好學生更是與我無緣。
今天我只想說說我的最後一怕。我想這裡有許多人有過和我一樣的經歷,那個年月,無論你如何優秀,如何表現,如何鬥私批修,就是擺脫不了因出身不好帶給我們的痛苦,羞辱和悲哀。如果你們看過小說[紅字]就知道我在說什麼了,但你們卻如何也看不見那些烙在我們心上的恥辱和自卑,讓我們從孩子起就成為意識形態的奴隸,就知道差別,就懂得絕望,就敬畏這種無法改變的現實,讓你永遠都活在戰戰兢兢里,永遠記得額頭上的紅字。我們中國人真的黯熟整人滔略,和那些殺人不見血的勾當。
你們知道,我們什麼都可以選擇,但出身卻不能選擇。上輩子,上上輩子的債要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地主,資本家,富農的人承擔。
上面說不惟成份論,重在個人表現,我天天第一個到教室掃除,做了無數好人好事,我不還是個地富反壞的狗崽子嗎? 就是有人熱衷與拉著成分的大旗做虎皮,肆意踐踏人格,你能咋辦,誰讓你就生在了那個年代,這是命!
填成分時,還必須選父母成分重的填。每次我看到老師發表格,心裡就打鼓,哆嗦。低頭填完后,把表迭起來,怕別人看見,心裡也明白誰都知道咋回事(出身好的孩子早就串通一氣,此刻最是他們牛逼,得意洋洋的時候),只是還會情不自禁的自欺欺人。我從小寫得一手好字,但地主兩個字我卻從來寫不好,老師說我有抵觸情緒,見他媽的鬼,打人臉,還得讓你跟著吆喝。我就寫的歪歪斜斜,反正我填了,你能奈我何?
後來政治空氣緩和了許多,我可以不填地主,改填革軍了,還不是換湯不換藥,羞辱照舊,真是舊傷未愈再添新傷。但它還是讓我們這些"狗崽子"有了少許的釋懷,因為這已是法外開恩了,讓我像被特赦犯人似的偷偷的興奮了好幾個晚上。
為了一個出身,我幼小的心靈百孔千瘡,往事不堪回首!鄧大人好啊,撥亂反正,我們翻了身,也有了揚眉吐氣的一天。但就是某些人的錯誤卻讓一代人承擔了,這就是歷史。
其實長這麼大,我心裡有千千結,但我沒有罵過中國一次,就是因為她是我的祖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