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本色

 

那年改革浪潮正方興未艾地在全國各地折騰，讓好端端的一個夏季突然變得像大躍進時那樣熱火朝天起來。

 

省委決定，要在展覽館舉辦一個長期介紹全省改革開放成果的展覽會，作為對外宣傳的窗口，而且要長期舉辦下去。他就這那時，被臨時委派到那裡做一名監督大員，負責上下協調和溝通工作。當時籌備委員會裡除了幾個領導外，還集中了當時全省最優秀的廣告和美術界的精英們，資金由省財政直接支付。至於獎金嗎，自然比原單位高出許多，而且還能享受一定的特權。這對剛剛解放不久的老知們來說，無疑是老樹發新芽一樣的機遇。給你們施展才華的機會，你們就好好乾貝，可偏偏知識分子之間的那種勾心鬥角，互不服氣的臭毛病又突出的反映到工作中來，使得工作進度總上不來。他每天都要面對這樣那樣的問題，因此找人談心，調解矛盾成了他一份額外的負擔。為此他很苦惱，甚至想回機關算去，但又苦於一時找不到適當借口。

 

按理說小紅是沒有資格參加"這樣光榮艱巨任務的"，在這個新機構中只有她是直接從工廠臨時抽調上來的。也許她有什麼後門吧，他這樣想。當別人誇小紅人長得漂亮時，他總是不以為然的獨自走開。在閱人無數的他看來，小紅充其量就是一小家碧玉。起初，他並沒有注意到她，每次小紅恭敬的問他有什麼事需要她辦沒有，他總是頭也不抬一下的就打發了她。雖然他只比她年長幾歲，但他們之間的地位太懸殊了。儘管才剛三十齣頭，他已經在省計委正處長的位置上坐滿一年了，而她只不過是企業里的一個小辦事員。加上幹部子弟身上特有的優越感和少年得志的驕傲，一般的人，他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那天下班后，他沒有回家，因為還有一份報告必須在明天10點前交給辦公廳。諾大的辦公室顯得空曠寂靜，一個小時后，他終於寫完了稿子，仔細的讀了兩遍，改了一些內容，覺得還算滿意，才長長的舒了口氣。他突然想到要把稿子列印出來。完了，這時都下班了，找誰去呢? 他恍惚記得下班前，在走廊里遇見過小紅，當時她還問過他有什麼東西需要列印嗎，但現在。。。。如果她在就好了。

 

他無奈的走出辦公室，想在街上隨便找個打字社把稿子列印出來，明天一早他親自去交給秘書長。

 

"處長，稿子寫完了? " 一個甜甜的聲音在他身後傳來，

 

"你還沒走?" 他有些詫異。

 

"主任說你在趕稿子，我想一定是急件，所以就沒有走。"

 

"太好了，我正想。。"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你馬上打兩份，再仔細校對一下，不能出差。" 他說完就從提包里抽出幾頁稿紙遞給小紅。

 

小紅接過稿子的同時，又隨手把一杯沏好的茶水放在他的桌子上，然後帶上門走了出去。還挺善解人意的啊，他一邊想著，一邊歪倒在長沙發里，並翹起雙腿搭在沙發的扶手上，然後閉上雙眼養起神來，他在等她打的稿子。

 

不知過了多久，幾聲輕輕的敲門聲把他從似睡非睡的混沌狀態中驚醒，他揉了下雙眼，坐起身子並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朝門口的方向喊了聲:"請進！"

 

"稿子打好，我也校對過了，您還看看嗎?"

 

"不用了，你是出名的仔細，這我可是早有耳聞啊！"

 

"您太客氣了，那我去蓋公章了。" 小紅說完轉身向門口走去，

 

"等等，我們一起出去吃點東西吧，這麼晚了你的肚子也一定餓的不行了吧。"

 

"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

 

"不開玩笑，走吧，想吃什麼?"

 

"我想吃加州牛肉麵，就到對面那個餐館，很乾凈的。"

 

"好啊，只要不怕委屈了你，我去哪裡都無所謂。"

 

小紅去她的辦公室把打出來的稿子加蓋了公章，一份留檔鎖進檔案櫃，一份用牛皮紙做的專用信封裝好，遞到他手裡，他滿意地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有說，他這種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男人從不喜形於色，更不輕易表揚別人。

 

兩人一起走過街道，進了那家麵館，小紅點了一碗牛肉麵，外加一個滷雞架。他也要了一碗和小紅一樣的牛肉麵，又另外要了幾個小菜和兩瓶雪花啤酒。也許是餓極了的緣故，兩個人很快就風捲殘雲般的解決了戰鬥。出來后，他問小紅怎麼回家，小紅說乘公共汽車，他不容置疑的對她說，上我的車子，我送你回家。

 

奧迪車在路過一家電影院門前時，小紅突然嘟囔了一句:

"本來我和朋友約好了今天一起看電影的。"

 

"什麼好電影?"

 

"聽說是進口大片。"

 

他二話沒有說，就調轉車頭，回到電影院門前，找了個空地方把車停好，然後對小紅說:

"下車吧，我給你補上。"

"真的?"


一種驚喜迅速掠過小紅的雙瞳，有些受寵若驚，顯然她沒有任何思想準備。

 

當時，電影院時興包廂，票價卻大相徑庭，他稍微猶豫了一下就買了兩張帶包廂的電影票，小紅知道他不是在乎錢，他只是怕影響不好，他們這些做領導都這樣，像同一個洞里出來的老鼠，到那裡都得考慮影響的好壞。

 

兩人進了包廂，所謂包廂就是一個類似環狀的兩人沙發，他刻意和小紅保持一點距離，小紅明白他對她沒有什麼非分之想，不過就是想犒勞她一下。小紅聽說他的太太很優秀，是博士后流動站里的在讀博士后。

 

電影很精彩，兩人漸漸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都很投入。突然兩人的臂膀碰到了一起，那時由於天很熱，都穿著短袖襯衫，肌膚相親雖然只是瞬間效應，兩人卻同時脹紅了臉，儘管他們馬上就分開了。從電影院里出來，小紅注意到他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似乎還心事重重。在車上，他一直默默無語。

 

"我到家了，要不要上來坐一坐?"

 

"改天吧。" 小紅聽得出來他的回答顯得有些不自然，過去的從容淡定也不知因為什麼被打了折扣。

 

小紅還發現他臉上沒有了從前那種高高在上的傲慢，反到像個剛剛走出校門的大學生，儘管他還保持著過去的那種矜持。

從那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