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直在算著日子, 好像過一天就少了一天似的。每天想著有哪些事情要做,哪些東西要買。可想來想去,總有一兩件要忘掉。
這一天還是到來了。下午去了Wegman。 那裡像往常一樣,到處瀰漫著一股好聞的香氣。在花花綠綠的貨架上默然挑選著巧克力,堅果,和爸爸喜歡吃的short bread cookies,只覺得滿心都是酸楚。
媽媽有的時候並不敏感,她可能看不出我的笑臉背後,是立刻就能落下眼淚的戚惶。吃晚飯的時候叮囑這個,叮囑那個,翻來覆去地又把說過的話再說第N 遍。爸爸心細得多,看著我的臉色,笑著把媽媽的話岔開。我其實對媽媽說什麼都沒聽進去, 只是偶爾瞥一下她那張圓圓的, 像娃娃般的臉, 那張如此熟悉的面孔, 心裡想著, 明天這時候, 就再也看不到了。
爸爸媽媽明天就要上飛機回北京了。今年暑假他們來和我們一起住了整整六個星期。
有時自己也奇怪,這樣地依戀父母,是不是還是不夠成熟的表現。但又馬上自我否定了。理由是當年大學剛剛畢業,要離開父母到美國留學的時候,那可是豪情萬丈,激動不已,恨不得立刻就飛走呢。反倒是以後每次回國看他們,或者他們來看我們,離別的時刻卻越來越不舍了。媽媽曾笑說,我走了以後,她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適應。現在的她,倒是比我灑脫多了。
爸爸媽媽臨睡前,又到他們的屋子裡磨蹭了一會兒,總覺得實在不可思議。這麼兩個熱乎乎,親切的身軀,此刻我還能摸得著,看得見,十幾個小時以後,就會遠隔千山萬水,伸手不可及了。
爸爸催我去睡,望著我的眼睛說:「不是還有明天呢嗎?」道了晚安,出了房間,憋了好幾天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流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