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自稱排長的人牛哄哄給我們訓話,把自己說得和我們再生父母似的,我們對視著輕蔑地笑了:丫都是考不上大學的鄉社子弟只能靠國家發餉維持生計,成天穿臭膠鞋出來熏人。因為當時食堂里小排特別搶手我們稱呼他們為黑排白排(蘇州話發2爬音)。他們也一點不客氣地折磨我們,大熱的天,草叢裡到處有蚊子成群地飛著,我們的軍裝都被汗浸透了,還要匍匐前進著。最後拉練,因為對地形不熟悉,出發前說是雁盪村,我怎麼就給記成蘆葦盪,到處也找不到地方,最後全班落後;打靶的時候我都打到旁邊人的靶上,報靶的人都懵了。
軍訓結束我們都有重新作人的感覺,普遍認為當兵不是好差事,可其他系裡不少不知深淺不顧死活的女生,和帶她們的軍官結下了深厚的「友誼」,走的時候哭得不可開交,甚至還留地址打算隨軍?相形之下我們的二排非常落寞,基本上總結剛結束我們就作鳥獸散了。
進了班裡才算正經打量了一下我們班的男生,8個人形態各異,共同點就是其貌不揚。士可忍孰不可忍得是,幾個不住校的都是騎著24的鳳凰飛鴿女車,說著滿口糯糯的吳儂軟語,唯一個子高點還在軍訓就眉來眼去和師範班的一個看著有肺病的女生勾搭上了。我意識到我將無所建樹,索性大喇剌地示人。我們老師是個有幾分才情的人,不起英文名字,大齡青年,引逗著高年級女生蝴蝶般地追逐他。他有思想,估計是以羅切斯特自居的,因為他總是和我們討論簡愛。班上的討論往望演最後變成男女生的論戰,男生髮壞貶低簡,認可那個英格拉姆小姐,我們女生就很生氣地搶白,他們然後就互相看著笑做一團。後來我們不再上當,一個男生TED就開始攻擊我,說我很像簡,理由是我太UPTIGHT,總穿黑色的,高傲,老師看看我,我竟然沒出聲,認了,從此那本書好像成了我的課本,每天背著,更沉默了也更神秘了。
在這期間家鄉有人拎著一包橘子來看我,我已經能從容地送她出門,慢慢地我對學校的一草一木也有了親切感。
國慶到了,班長是女生,被男生擺布要和外校聯歡。我直覺知道不妙,但大家還是盼望著看到新面孔。晚上我們集體用那種據說是法國口紅把嘴弄得和吃了人似的就興沖衝出發了。到了地方一看,對方班裡幾乎全是女生,搞絲綢設計的能有多少男生?我班男生馬上腆著臉去邀請人家跳舞了,大廳里響起了「粉紅色的回憶」。女生一字排開貼牆站著,任對面的幾個男生上下打量。一個看似組織者的人過來請我,我故作鎮靜地和他聊天,他說雲南人,我很爽朗地笑著說那咱們都算北方人啊,他很虛弱地抗議說不能算吧。我說看和哪比了,然後重重地拍了拍他瘦小的肩頭。那次活動后男生好長時間不敢和我們說話,很心虛地一上班就拿書蓋著臉。被刺傷的我們在寒假前一個晚上,搞了個燭光晚會,從外面買了餛飩,零食,在教室里唱歌跳大神,我們看到有幾張臉在窗戶上晃動,我們打開窗對他們大聲說:對,我們有神經病!他們兔子一般地逃掉了,我們勝利地大笑。